“我是來殺你的。”
陸城抬起了頭,眼神中的悲戚伴著嘴角蒼涼的笑聲,像是下一刻就會泣出帶血的淚。
一柄雪亮的三尺長劍已經自環佩中徐徐抽出,在霧色浩蕩也無法遮掩的點點星光下,刀尖上泛起的銀光漸漸如冷月般淒迷。
不需要吩咐,在這簇殺意盛放於大地的那一刻,無數的妖眾已經手執著武器從地底現出了身形。靈族敏銳的嗅覺告訴他們眼前的角色帶著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但是自他劍光三尺之內所站的人是手無寸鐵的妖王。
在自身的安危與忠誠之間這些妖族們無疑毫不動搖的選擇了後者,哪怕無力一搏,拚死也就是血飄千裏。
陸城不說話,隻是細膩的擦拭著麵前寸長的刀光。
這些人他未必都認識,但是多多少少有過一麵之緣。
那是中央城商業街內生活了多少年的老店家,靠信譽打出的第一塊金字招牌,以服務一條龍為主的商業聯合。無趣而充實的人類生活已經漸漸磨平了他們身為妖族鋒銳的爪牙,如果不是無從選擇,平靜的生活才是他們餘生最後的向往。
真好啊,那些每次碰麵都會跟自己打招呼的老朋友們也對著自己亮出獠牙和利爪來了呢。
舊日的相識難免一朝相殺,宿命的意義在於無可逃避。
這就是他所能看到的世界。
小狐狸呆呆地站在遠處,嬌弱的身形步步後退,離他越來越遠。絲絲的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如果不是名劍九歌上的凜然之氣太過逼人,大概直至現在這個單純的小丫頭還會以為他在開玩笑。
“我想過會有這一天。”老妖怪的語氣還是那麼平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從我帶領舊部叛出租界的那一刻起,我就預見了這一幕的發生。隻是我沒想到,你們冥族的指揮官會那麼狠,借你的手來除掉我這個老頭。”他笑了,“告訴我你小子不是自願的是麼?”
難為他,即便是這個時候,依然能笑得出來。
“還有最後的機會。”陸城閉著眼睛,“帶領你的部下,跟我回去。重新建立合約,保證你們不會參與這次冥妖戰爭,我會用我的性命做擔保,回到租界,護你們平安。”
“別傻了,你自己覺得可能麼?”老妖怪站起了身,環顧身邊的若幹妖族,哈哈大笑,“為什麼不在進門的第一時間就說出這個提議,而是要等到說了要殺我,現在卻下不了手了才提出?因為你自己也清楚,你能保下我們的概率有多大。
“我為什麼要逃出租界?因為我們是妖,就算繼續單方麵遵守當年定下的合約,遲早有一天,你們冥族也一定會對我們下手。
“就算通靈人放任了我們這些實力強大的異族餘孽又如何?你以為妖族那一邊會對我們這群公然的叛徒視而不見麼?
“這是場戰爭,而我們是生來就在棋盤上的棋子。沒有人可以明哲保身,殺戮和被殺戮,這是無法逃離的結局。
“我不怪你,因為我知道你沒得選擇。大家各屬兩方陣營,刀劍相向實屬理所當然。就算你今天沒有得到指令來殺我,說不定有一天,我們妖族的其他兩大妖王也會逼迫我去親手處決你。這就是劫,如果到了這一刻你還在為那一點婦人之仁而猶豫不決,那麼我隻能說我對你很失望。
“你殺的我或是別的通靈人殺的我這點上沒有區別,因為你參與了,所以無論如何你都是殺死我的凶手。”
他越說越興奮,直到最後,整個蒼老的身影在慘白的月下振臂而呼。
那眼神的意思是在告訴陸城:別忘了我是你的敵人。
“不必內疚,”他微笑著拍了拍陸城的肩膀,“因為如果你當初投靠的是我們妖族陣營,那麼為了確保你的絕對忠心,我所下的第一個命令勢必是會讓你親手殺死你那個老板娘唐月緋。”
“很好。”
陸城終於也微笑著站起了身。“開始吧,既然難以避免,那就早點結束。”
這一刻,他睥睨的目光終於環視向了身周早已弓拔弩張的妖眾,手中的名劍九歌一陣嗡鳴,向身外激蕩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月光。
“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不錯,也讓我見識一下,已經消失千年的妖族皇者之姿。”老妖怪微笑,蒼老的雙目在一瞬間仿佛凝聚了積澱百年的雄渾殺氣,“殺!”
刹那,周圍的數十道妖眾的身影不遺餘力地對著人群中的一人發動了抹殺式的總攻!
他們大多青麵獠牙,間雜容貌秀美者,漆黑一片的眼神中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較人類而言,任何一名妖族的攻擊力都遠遠淩駕於近身後的猛獸之上。因為進化的路線方向不同,更兼具靈能對身體的淬煉,普通的血肉根本經不起一位最孱弱的妖族隨手一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