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籠罩下的M公司總部大樓,32樓的樓層高度在視線昏暗的夜晚中如同直通雲霄。
與其他樓層不同的是,整個頂樓部分的設置完全處在一個孤立的狀態。
單獨劃分的辦公室,盡可能精簡的攝像頭,以及員工電梯所無法到達的相對隔絕領域。
樹鬼婆娑低著頭,煞白的臉上寫滿了可悲與蒼涼。
所謂生死存亡,不過一夕之間。
生存,毀滅。這些小人物晝夜憂思的東西,在某些特殊存在的眼中,可笑的如同螻蟻的哲學。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妖族最大的愚蠢在於把自己的未來交付到了一個從未關心過本族命運的人手中,而促成這一切的人,正是她自己,沉睡中蘇醒的妖王,樹鬼婆娑。
過了今晚,一切都會有個定局吧?
她突然無聲地笑了笑。
眼下的局勢太過完美,不出意外,天亮之前,這將是冥族的最後一次喘息。
但是凡事總有注定,一切不以人為。
至今未能傳來消息的妖魁,那個執掌黑龍魔劍的未知變數,以及,麵前遲遲未表明態度的此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婆娑隱約看到了天亮過後等待自己和整個妖族的命運。
她無奈,她無能。
魔霧簾後的人不聲不響,從他依稀的背影坐姿來看,此刻的他應該是在透過頂樓觀光式的外窗,自近百米的高度俯視著這座被鮮血和殺戮籠罩的夜城。
在這個角度,沒人能直視到他的雙眼,同理沒有人能讀懂此刻他的眼中,看這世界遊戲或是戰爭哪樣更多。
無所謂,因為本身不在棋盤之內,所以生殺予奪完全隨心。輸贏於他不過是心情變換,生死是螻蟻們才會付出的代價。
這就是,一切爭奪的根源。
“天快亮了吧。”
像是對著自己,也像是對著婆娑,他說出了夜晚降臨以來的第一句話。
侍立座前的樹鬼恭敬頷首,神色間不敢有一絲怠慢。
“是。”
“很好,客人快到了,你該動身了。”簾後之人沒有轉過頭,隻是輕輕拂手,將桌上一盞紅茶推到了婆娑的身前。
精美的女子泛起一抹微笑,飲盡了杯中之物。幾道殷紅的血絲自她身體邊緣開始,一點一點向心脈蔓延。那其中是無窮無盡的力量,也是不該屬於她的權柄。
“謝大人恩賜。”她點頭,第一次以人形的姿態,步行著走出了辦公室的大門。
真醜啊。
看著電梯鏡麵反光中自己的樣子,紅色的血絲已經爬滿了半張白皙的臉龐,她突然間難以相信這幅醜惡的尊容會是她樹鬼婆娑。
但是沒辦法吧,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哪還能管什麼容貌美醜呢?
當飲盡那杯的瞬間,她心中的唯一願望,竟然是盡快求一個死。
……
動車的時速是200~300公裏,飛機是500~1000。
因為沒有比過,所以顧陽的心中對這兩組數字都沒什麼概念。
但是如果這一刻有人向他問起,你所搭乘過最快的交通工具是什麼,他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是陸城。
拽著身前人一腳飛奔的那段時間裏,曾幾何時,他一度懷疑自己的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麵。如果不是地穴中高度有限,憑陸城兄的速度,怕是緩衝個幾十秒就能進行低空飛行。
順著起步跌宕的地脈一路滑翔,他有幸在有生之年坐了一回人力過山車,這個夜晚的奇妙之旅令傳燈子弟的心緒很複雜。一方麵他見識了世界有多大人類能進化得多奇妙,一方麵因為想象力的拓寬他覺得自己無意間已經觸碰到了新世界的大門。
“陸城,下次再在路上碰見你,我顧陽如果主動跟你打了招呼,那是我賤!”
耳旁的狂風呼嘯中,這句口水四溢的話剛剛脫口就被無情地打散在淩亂的風中。前麵的陸城佯裝做聽懂的樣子,淡定的點點頭來了一句“謝謝誇獎”。這樣的經曆如果不是特殊情況估計也不會有第二次,所以顧陽對他心存的感激他完全可以理解。
突破地表那一刻,除了黑龍鱗鎧下避風領域內不受影響的陸城,陪伴顧陽的是一個“後進式”新發型。
一直到踏足腳下結實的地麵,自詡不幸的傳燈族人才重新有了活在地心引力之下的感覺。
陸城冷笑著看了他一眼,目光快速的跳轉到了身周。
這個目的地沒在他的意料之外,大概他有生之年不會想到,擊殺了食心鬼之後,有朝一日自己還能再回M公司大樓的地下三層,以妖族之身吸食著地陰煞氣,再戰妖首。
客人們姍姍來遲,花轎中的人卻早已在此恭候。
道路兩旁是成簇開放的大團紅花,吐露新枝嫩芽的老樹在妖氣與煞氣並存的環境中生長得欣欣向榮。
地底沒有陽光,無法進行光合作用,這樣的條件根本不足以讓樹木生長,更別說開放如此繁盛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