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有神祇麼?
葉天行走後,這個問題在陸城的腦海中兀自回蕩了很久很久。
他隱約覺得這個對方話語中不經意的暗示可能潛藏著什麼重大的信息,卻因為一點思維上的桎梏,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關係。
黑色的轎車行駛過荒蕪的城區,在經曆過一場浩劫之後,這座昔日的繁華之城,早已成為了臨海所在的死亡絕地。
沒有生機,隻有幹涸的鮮血與腐爛的屍體上所散發出的陣陣惡臭,寂寥無人的空城,安靜得像是每一次入夜,都勢必喚起怨靈所引發的百鬼夜行。
但是沒有。
很奇怪的是從冥妖的最後一戰打響開始一直到現在,本該哀鴻遍野屍橫全地的S市都未曾出現過半隻不墮幽府的怨靈。
古時每逢戰場上的萬人坑,百年之內都是晴天白日尚且陰風陣陣的鬼陰之處,然而事發至今,死傷之人不下萬數,卻連一點靈能的異變都沒有產生,放眼千年上下,也算世所罕見。
冤死無鬼魂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所在地靈能潮汐太過微弱,如同剛產下的嬰孩沒有成長所需的營養,不足以使怨靈存活。第二種就是強行度化,即怨靈產生後被人所製,殺死,或者監禁。
S市顯然不屬於前者。
百萬人的大城,枉死後亡魂一個不剩,如此龐大的數字,很難想象是有什麼人出手,才在一幹通靈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做完了這樣一件恐怖的事情。
望著車窗外不斷略過的路景,陸城突然間想起了死去的幹爹。
傳聞第六殿卞城王司掌地府枉死城,隻是不知那卞城閻君枉死的孤魂,渡過三途河後又該飄往何處。
駕駛座上的老道士叼著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煙,黑色墨鏡下睥睨的眼神瀟灑出了全新的高度。
這一路前往的目的地是城外幾百公裏的崤山,地下偽殿已經因為上次的兩族廝殺淪為了妖族殘黨與大隊屍兵的埋屍所,為了避人耳目,這冥君再臨儀式隻能暫定在崤山的地表之上進行。
妖神黃巢的事情已經讓他們這幫主事者忙得焦頭爛額,再加上潛伏暗處如頭懸之劍的大劫,這段日子可以說是人心惶惶。
整個九州的靈能檢測中最核心的波峰還是在S市,這意味著眾人的推測並沒有錯,從迄今為止的形勢來看,大劫降臨的第一片戰場必然還是在這座死城。正因為如此,他們才不得不繼續留下駐守。如果把大劫比作異世的入侵,他們這群通靈人之中的王首扼守的就是正麵戰場的第一陣線,所以無論如何這片焦土還不能放棄,為了九州天下的通靈血脈,第一戰必須限製在徹底無望的S市內完成。
另一輛紅色的轎車緊緊跟在他們車身以後,駕駛員是葉兮,而車後座上是垂垂老矣的轉輪王以及從張慕言事件以後就一直愁眉深鎖的秦廣王楚擎。
最後的儀式,即將在這幾個人的注視下最終完成。
陸城搖上了車窗,在半透明的玻璃中注視到自己的鏡像,突然間一陣苦笑。
“妖族會有神祇麼?”
淡淡的說出了這句話,他眯起的雙眼中若有所思。
“答案是顯然。”
前座的老道士打著方向盤,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著話,“冥族的血脈來自於冥神,同理,妖族之上必然也存在著一個血脈力量的最終來源。而這個扮演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角色,就是我們口中通常意義上的神祇。”
“那麼叔你覺得這個妖族的萬物主宰會是誰?”陸城問。
“我又不是妖族,我怎麼會知道?妖神黃巢?”吐出了口中的煙霧,老道士皺了皺眉,“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神祇這種東西雖然客觀上必定存在,但貌似也輪不到我們這些凡人操心。知道了又能怎樣?你還能跑過去認個親,跟人家打個招呼不成?”
“不是黃巢。”
陸城搖著頭,“那個妖物從我身體中複活的一刻,叔你親眼見過他是麼?”
“對。”老道士看了一眼後視鏡,還是不明白這家夥到底想說什麼。
“他的實力就你感覺如何?”
“強,非常強。”想了想,老道士如實回答。
“那麼與你心目中的神祇相比呢?”
老道士笑了。
“那家夥是強不假,但真要比較神祇的話,恐怕還是有些誇張了。至少在我的意識中,‘神’不可能會被凡人所傷,更別說死於千年前的敕令先祖林言手下。”
“這就是我一直想說的問題。”陸城揉了揉眉心,“在你們的觀點中我們此刻麵臨最大的敵人是什麼?黃巢麼?恐怕不是。那個傳說中的大劫流傳了那麼多年,其真正含義我們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們了解結果,了解起因,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它發生時的具體過程。張慕言背後還有更可怕的角色,而從我體內衍生而出的心魔,恐怕隻能算這個節骨眼上的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