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帶著十足憐惜感的動作讓她心裏潤潤的,一片潮濕。她抓著他的衣袖,不依不饒地問他,“那學長你學醫有沒有什麼心理陰影?”
他臉色一暗,眼裏閃閃爍爍的。
她樂了,一定有!“有沒有啊?說說嘛!”
他還是閃爍其詞的,最終拗不過她,輕咳了一聲,遲疑著說,“泌尿見習的時候……咳咳……很長一段時間不喝牛奶。”
這個問題,她腦子裏轉了個彎才想明白,而後大笑,“學長你……哈哈哈哈……”
本來是她編個段子娛樂他,結果,他的故事娛樂了她。
她笑得前俯後仰。
似乎,他們之後的共同生活裏,總是她從他那裏獲取,無論快樂還是悲傷,而他,不管怎樣溫柔的表象下,包裹的都是一顆無動於衷的心。
她其實很想問,難道你長到這個歲數沒見過自己的?
可是,這話好H有沒有?她不敢說,雖然她是醫學生,可這個人是她……呃,老公啊!
“想說什麼?”他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
她糾結了一下,既然你問了,那我就說唄!她吞吞吐吐的,“那個……學長……你自己的……難道不會有陰影了?”
他一愕。
她再度大笑,因為還是有些害羞的,笑得躺倒在床上,用被子遮住了臉。
然而,下一瞬,她卻感到腳踝被帶著涼意的手指握住,她不由僵直了身體。
“腳怎麼了?”他的聲音響起。
她坐了起來,縮回了腳,“高跟鞋……”
她比他矮了二十五公分!為了這身高差,她穿了一天超高的高跟鞋,腳後跟和小腳趾都破皮起泡了,洗澡沾了水後,疼著呢!
他沒說什麼,隻是起身拿來了小藥箱。
那是她第一次看他操作,手指纖長而白皙,指甲修剪得幹淨平整,是一雙天生的外科醫生的手,隻是觸在她皮膚上太涼了些。
他的表情很認真,蹲在她麵前,專心給她挑著泡。首次以比他高的角度凝視他,看見他低垂的眼,睫毛很長,鼻梁挺,卻不那麼誇張,這張臉的每一根線條都恰到好處,好看得無可挑剔……
她曾經仰望的那個人,如今蹲在她腳下給她挑著腳趾上的泡兒,直到現在,她還在懷疑是不是夢……
她覺得她、他、董苗苗其實是同一種人,至情至性,到了極點。
他為了董苗苗放棄了出國讀雙博,她為了這段婚姻撕碎了出國offer,而董苗苗從所有人的視線裏消失,無影無蹤,她的研究生還沒讀完,也就此退學了。
他沒有去找董苗苗,對他來說,把董苗苗推開,能推多遠就推多遠是最好的結局,如果,這就是結局的話。
然而,可惜這並非結局。
他開始瘋狂地值晚班,瘋狂地做實驗,那個在星空下意氣風發彈著吉他的少年死去了,剩下的是一個空空的軀殼,一個隻會學習隻會診病的機器。
再遇董苗苗,純屬意外,或者說,實乃天意吧。
婚後他第一次生日,她牢記在心裏,公公婆婆也想給他們二人單獨相處的機會,都選擇了外出不歸。
她訂了蛋糕,按照他的喜好自己下廚做了一大桌菜。
他今天六點下班,她知道。忙碌完畢之後,便在家忐忑地等著他。
她計算著時間,等到七點半,他沒有回來。
這種情形她已經屢見不鮮了,很多時候他都是白班,可是,卻遲遲不歸,自己主動加班或者替別人晚班,抑或在實驗室通宵做研究。
他人隻道他年輕刻苦,誰解其中真相?
眼看著外麵天幕黑了下來,她沒有給他打電話,她不想逼他。
可是,心裏始終放不下,她打車去了醫院,醫院裏並沒有他。
她便失去了方向,不知該去哪裏找他,一個人走在黑夜裏,不知不覺回了學校,回到了操場,回到他曾經在星空下弾吉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