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拜訪一位智者。

智者姓周,人稱周老爺子。智者德高望眾,曾經在他所在的機關任一把手多年,最近才剛從某部委要職退下,但智者的影響力仍然沒有絲毫減少。所以,作為智者家鄉父母官的候選人之一,按照不成文的慣例,他要登門拜訪智者,做番長談。

這次拜訪有可能決定他的政治前途。他自然十分重視。在拜訪前根據自己對智者的了解,設置了三種周密可行的方案。

整個拜訪過程十分順利。智者和顏悅色,談吐妙趣橫生。他也充分展示自己博聞強識、揮灑不群的一麵,賓主兩人談笑風生,十分相得。從智者頻頻頷首的微笑來看,智者對他的能力是十分欣賞的。

一直到生活秘書提醒智者,要午休了,他才識趣地結束談話,起身向智者辭別。

出得門後,他躊躇滿誌,暗暗慶幸自己采取了第一種方案,將自己陽光的一麵展示無餘。博得了智者的好感,對他將要到來的競選增加了很重的籌碼。

但隨後,他發現,自己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忘記在智者的會客廳裏了。

他一陣冷汗,萬分懊惱。

如果人生是舞台,自己是演員,那麼那公文包就是今天這場戲的最重要道具,裏麵放著其他兩種方案所需要的必要物品,和第一方案是截然相反的,也是不可在陽光下曝曬的。

他硬著頭皮,按響了智者家的門鈴。

會客廳裏的擺設一切如他幾分鍾前走出時的樣子。他滿懷希望地向自己剛才坐過的沙發旁邊的一張小茶幾望去,小茶幾上空蕩蕩的。他記得自己明明把公文包放在那個小茶幾上的。

這時,從隔壁傳來智者的聲音:小吳啊,怎麼又回來了呢?

隨後,智者負了雙手,從隔壁走了進來。

他隻好再次將來意說明一下。

智者聽後,臉色鐵青:沉吟了片刻後,說:小吳,你沒有帶包。

他感覺一陣耳鳴,額頭直冒冷汗,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自己需要謹慎回答,不然一個不慎,自己在第一套方案中辛苦建立起的陽光形象會在瞬間頹然倒塌。

他突然想第二套方案中,有一個當對方不為金錢所動時的緊急對策,於是靈感倏忽而來:我是帶著一個黑褐色的公文包來的,裏麵裝著一筆款,那是省財政撥下來的教育經費。我正好順路取出來,打算在下午的會議上分給各個鄉鎮教委。我就是放在這個小茶幾上的,務請您老人家問下家裏,是不是有人拿去了?

智者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但仍然麵帶微怒:小吳啊,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是不是說我家裏人見財起意,有人私自藏了你的公文包,吞了包裏的教育經費?

他心裏有些得意:看來這個緊急措施生效了,至少讓智者相信那是公費而不是用來向他行賄的。

他繼續用一種不亢不卑的姿勢辯解:老人家,我沒有那個意思。但我的確是拿了一個公文包,包裏裝著一筆教育經費,由於我的疏忽大意,遺忘在茶幾上了。請您老務必體諒一下,畢竟,那筆經費關係著全縣幾萬孩子的學習生活。

智者聽完,沉吟半晌後,突然哈哈大笑,從身後拿出一個黑褐色公文包來:剛而不折,柔中有韌,能堅持E見,不被包括老頭子我這樣的所謂權貴左右。嗯,真得不錯,小吳,以後家鄉能有你這樣的父母官,也是一方鄉黨的福分啊。說實話,看到包裏這麼多錢,我還真以為你是拿錢來受賄我這個老頭子呢,如果你不回來拿這公文包的話,你這官可也就當到頭嘍。

他接過公文包,再次向智者告辭。

走出智者家的大門後,他疾步走到一隱秘處,打開公文包,從一個秘密夾層裏取出一個信封,封麵上有幾個漂亮的金字:敬賀周老高壽,後進吳慈任。

他打開信封,將裏麵一張10萬之巨的高額支票抽出,摩挲一番後,細細裝回。隨後哼起小調:官場如唱戲,靠的是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