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便到了春天,這幾個月,齊國表麵上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首先便是衛頌與齊長公主的矛盾終於爆發,衛頌對衛洛的幾次拒絕,讓齊長公主對他徹底失去了耐性,而他在朝堂上對齊長公主的打壓則將她徹底推向了大公子一方,就在除夕夜宴上,齊長公主宣布衛洛與大公子訂婚,婚禮就定在五月。
而玉素的日子也不好過,自那日宮門一別,她便算是徹底得罪了衛洛。白天衛頌很忙,並不常出現在府裏,衛洛便經常打著探望雉姬的名義,出入太子府。這便罷了,因為玉素不喜衛頌的那些姬妾,所以衛頌便吩咐,除了他與彌子卿,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梨苑。因此玉素在府裏倒是見不到衛洛,但由於受衛頌所托,她不得不時常進宮陪伴薑夫人,這就使得她常常在宮裏碰見衛洛與齊長公主,每每遇見,衛洛總是對玉素極盡嘲諷,玉素對這些小手段並不放在心上,倒是一旁對她笑的和藹可親的齊長公主,讓她有些介意,她雖是笑著與她說話,但玉素總覺得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陰冷的恐怖。但自訂婚的消息傳出,衛洛便不再出現在太子府,偶爾在宮裏預見,衛洛慘白的臉與怨毒的眼神,讓人汗毛直立,倒是比齊長公主更讓人害怕。
秋在年前便被衛頌送到了薑夫人那裏。從秋那裏傳回的消息再結合玉素與薑夫人的幾次見麵,讓玉素更加證實自己的猜測。
這一日,玉素見天氣轉暖,便讓蘭碧兩姐妹推著她出去逛一逛,路過彌子卿的毓苑,隻見彌子卿的書童小岩兒正捧著一個裝滿草藥的大簸箕一搖三晃的向他們走來,較小的腦袋被擋在簸箕後麵,顯得憨態可掬。
小岩兒隻覺得手上一輕,一抬頭,見是碧,立刻露出大大的小臉,道:“碧姐姐。”
碧皺著眉,道:“你家先生怎麼能讓你一個小孩兒拿這麼重的東西。真狠心。”小岩兒立刻反駁道:“是岩兒做出了事情,先生才罰我曬草藥的。先生是好人。”說著搶過簸箕氣哼哼的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惹得玉素和蘭一陣輕笑,碧則鬧了個大紅臉,有些羞惱的道:“真是好心沒好報。”玉素笑道:“既然是好意,那你便留在這,幫小岩兒曬草藥吧。”說罷任碧在一旁亂叫也不理會,隻轉過頭,對小岩兒道:“岩兒,你家先生可在?”小岩兒乖巧的答道:“先生在藥房裏,公主可自去尋他。”
蘭推著玉素來到藥房,便見彌子卿正伏在案上,寫著什麼,時而將案上的草藥拿起來觀察一下,時而沉思。洗的有些陳舊的袍子披在身上,順滑的長發被隨意的挽起,額前鬢角的碎發自然散落,原本玉素以為他頭上插的是根木簪,待到走的稍近了,才發現,竟是個莖裝的不知名草藥。這樣的彌子卿,與往日宛如謫仙的彌子有很大不同。
彌子卿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是玉素,臉上閃過一絲窘意。他尷尬的咳了一聲,道:“不知貴客前來,實在是失禮。”
玉素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她麵上卻表現得不是很在乎的樣子,道:“哪裏,是我們打擾了。”彌子卿又變得無比淡定,道:“還請公主到書房一座,在下去去就來。”說罷還極為紳士的將玉素他們帶倒了書房,出了門才腳步匆匆的向臥房的方向趕去。
彌子卿一出門,蘭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平日見彌先生那般出塵的樣子,不知道的還倒是謫仙入凡。不想這神仙般的人物竟還會害羞。”
玉素亦笑道:“但這樣的彌先生卻比往日的更顯親近。”
待彌子卿重新梳洗過後,便來到了書房,剛進門,便見玉素正在他的琴案之前,打量著他的那把琴,見他進來,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此琴可是號鍾?”
彌子卿微微頷首:“公主也聽說過此琴?”
玉素抬手細細撫摸,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喜歡道:“如雷貫耳。號鍾乃古時的名琴。此琴音之宏亮,猶如鍾聲激蕩,號角長鳴,令人震耳欲聾。聽聞是晉國的伯牙子曾彈奏的琴。自鍾子期死,伯牙謂世再無知音,乃破琴絕弦,終身不複鼓。我本以為此琴早已被伯牙子摔破,沒想到他竟在先生這兒。”
彌子卿來到玉素身邊,亦細細輕撫此琴,道:“伯牙子聽聞鍾子期的死訊,悲傷不能自抑,痛哭流涕,歎世間再無知音,恍惚間,抱起身邊的琴便砸了下去。待清醒時,發現他砸的,是平時練習的琴,而這把號鍾則被他珍藏起來,也隻在重要場合才肯彈奏。又怎會舍得砸了呢。因他發過誓,從此不再奏琴,便將此琴贈與友人,幾經輾轉才落到了在下手中。”玉素感慨道:“幸好不是此琴,不然便真是暴殄天物了。”
彌子卿見玉素如此愛不釋手的樣子,便道:“公主能對此琴這般了解,想必也是個中高手,不如彈上一曲,在下洗耳恭聽。”
玉素也不推辭,燃上一爐沉香,端坐於號鍾琴前,冥神靜氣,素手輕撥,彈得還是那曲《十麵埋伏》,因為號鍾聲音高亢洪亮,用來彈奏帶有殺伐之氣的曲子再適合不過。而此曲內容壯麗輝煌,風格雄偉奇特,氣勢雄偉激昂,用號鍾來演繹,再適合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