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當天空蛻去幽黑神秘的麵紗,換上麗日當空時,東海之上,藍天白雲間一派清柔和煦的虛空中,有道白影駐留飄逸,純然不摻一絲雜色的身形中,唯有青絲如絹。
她
是的,她。
離開小島,她隻能想起以前的自己,那隻沒有名字,整日與固執山雀爭風吃醋,圍著他轉的小白狐,而沒有任何力量,勇氣去正視自己一直期盼的那兩個字,哪怕一瞬的思想。事到如今,她依然隻是它。
瑩彩,終結了過往,仿佛是她的悲劇。
默然回首,時光流轉中,本願用心,本會許諾,本要看著他一天天變高,陪著他慢慢成長,直到最後,也許生死不離。
而現在?
藍的淨,淨的空,自己不過仍就是當中沒有依托,獨自飛越的羽毛。
不明白,為什麼那麼簡單的人,那麼簡單的事,偏偏是這麼無奈的結局?不變的堅定,一時的衝動,期望便瞬間麵目全非,是不是隻有黑夜與天明的交替才是恒久不變?但如果重頭再來,自己是否還是同樣的選擇,一切都是注定?
注定他要承受那麼多的苦痛。
至少,她還有一個母親,即便不能見麵,於這世上卻也還是有所牽掛,而伯賞……
是她造成的,使他再次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好討厭現在的自己,討厭對不起他,討厭做了傷害他的事後卻又沒有絲毫悔意的自己!
這麼多天他是怎麼過的?雖然比常人多了些能耐,但吐了那麼多血,那樣的狀態沒事麼?愈想愈放不下心,睜大了眼努力向下望,她好想看到他,可又害怕被他發現,惹他煩惱,因他總是毫不費勁,準確地就能知道她在哪兒,而這點淺薄的變化之術,真的可以遮住那雙清澈的眼眸?
可是如果不去,她便要行屍走肉似的繼續在這世間遊蕩,短短五天,漫長勝過五年,她已經等到了極限,離小島那麼近,都已經到了這兒……深吸口氣停止猶豫,白影忽而飄落向小島。
綠的頂,白的岸,小小的島嶼越漸變大,望著身前這片閉著眼都能找到的細軟沙灘,心內不由生起懷念,很久又仿佛隻是昨天,伯賞就在這裏找到自己,並把她帶了回去……其實,那時她隻是在島上溜了一圈,而他卻特地來找,明知小狐狸是異類。
一覽無餘的清亮,如同以往,這裏總是散發著暖暖陽光的氣息,安靜而恬淡地任人欣賞,泰然不變。習慣地轉過頭,不遠處有一塊石頭,它仍然在那兒,石頭的旁邊——神情不由得一呆,她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努力眨得兩下,灰石、白沙、通透的水。
木船呢?!
莫名的緊張倏地湧遍全身,氣息亂了,她不知道,但伯賞不可能離開小島!所以為什麼?怎麼了?!
半刻都停頓不得,身形一晃猛然向石屋奔去,她已忘了要幻化成其他的什麼,隻是看到屋門的那一瞬,腳步又不自覺地變慢了,心中有點膽怯,因屋裏麵透著一種情緒,伯賞失控擊碎石桌時的怒氣與不安仿佛仍就在那兒,那片隱忍的痛楚,心底的希冀,與對既定事實無望的愁結,沒有恨,卻讓她失了挽回的心力,迷了原本直達他內心的路徑。
怎麼了?吃掉心飛等他回來的時候你不是很勇敢嗎?你不是還能笑著打趣他嗎?怎麼現在連門都不敢進了?那麼長的時間,難道還是不了解?
心內一陣難受,而後眼角餘光望見了伯賞每日打坐的蒲團,蒲團上麵落著的幾片樹葉,灰暗的樹葉。
原本擔心、莫名的害怕、滿腔的歉意,所有的思緒頓時消失,睜著眼腦中一片空白,她怔忡著走進石屋,何止是蒲團,地麵、書架、盛著夜明珠的水池,屋裏所有的東西都沾染著一層灰,幹癟的樹葉淩亂在各處,哪裏是還有人住的樣子?
“不,不會的……伯賞……”扭頭跑出石屋,她卻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在動,腦中所有的神經都繃緊了,僵直得受不得一點觸動。
眨眼的工夫,她便從石屋來到了菜園,跟著又跑上星宇亭,尋常毫不起眼,那個異常重要的土墩,它仍然座落在那兒,隻是上麵有的,也仍然是零落不完整的花,歪斜蕭條的草,好像比她離開的時候更糟了,而亭子裏空空蕩蕩,唯有陽光輕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