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的背影消失在一道又一道的門後麵,會議室裏暫時恢複了表麵的平靜。議長女士的假發仍然有些歪斜,她看著麥吉林,好像在詢問他的意圖。反對黨黨魁搖了搖頭,他再也不想問什麼關於人權的問題了。他自己的人權呢?他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趕快結束這從未遇到過的殘酷懲罰,希望有人趕過來,溫柔地剪掉絞刑架的繩子,把他搖擺的屍體取下來,並且把他埋在個稍微像樣點兒的地方。

“你是怎麼做到的,弗朗西斯?”斯坦普爾大步流星地走進下議院首相辦公室,迫不及待地問道。

“做什麼?”

“讓‘野獸’鉚足了勁兒罵自己人。他簡直比十幾個屠夫加起來還凶悍,真是把那麥吉林千刀萬剮了。”

“我親愛的蒂姆啊,真是可悲,你變成這麼一個憤世嫉俗的老油子。無論什麼你都拿陰謀論那一套去解釋。如果你願意相信的話,我就告訴你真相,我根本不用去跟他勾兌,他自己就已經鉚足了勁了。哦不,應該這麼說吧,我為這場喜劇提供了一些邊緣性的幫助。”他指了指電視上播的最新消息:建築和房地產的相關部門已經開完緊急會議,會議的決定明白無誤地出現在屏幕上。

“天哪,按揭上調兩個百分點?簡直是喝涼水也要塞牙縫,上廁所掉到糞坑裏去啦!”

“說得對。我們來看看,要是大家自己都交不起房貸,喝不起啤酒了,還能有多麼關心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到今晚,大家就會覺得國王所謂的同情心真是毫無用處,也是上流社會才搞得起的奢侈玩意兒。”

“我以前在你麵前說過些不好聽的話,很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選民會欣賞立場堅定、觀點清晰的人,蒂姆。這樣才能幫助他們專注解決眼前的問題。我給他們的選擇非常清楚:國王與我,可能一個是難得一見的空穀幽蘭,一個是隨處可見的大白菜,但在大家夥都挨餓的時候,大白菜絕對是他們的唯一選擇。”

“選了大白菜,空穀幽蘭就要被摧殘了。”

“我親愛的蒂姆,你怎麼說都行。關於這個問題我不可能發表任何評論。”

同樣坐在電視機前的還有國王。首相質詢時間的電視轉播一開始,他就一言不發,隻是默默看著。他之前已經打好招呼,不要來打擾他,但私人秘書一直如坐針氈,最終克製不住內心的不安,敲了敲門,進來恭敬地行了個禮。

“陛下,我很抱歉,但必須通知您,媒體的電話都快打爆了。他們希望我們能回應一下,問問您對下議院事件的看法。我們一直保持沉默的話,他們是不會罷休的,現在我們又沒有新聞官……”

國王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突然的闖入,隻是定定地看著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全身緊繃,太陽穴的血管突出,藍幽幽的,襯得臉色越發灰敗。私人秘書知道他不是生氣,他熟悉國王生氣時眼中閃動的火焰。現在他一動也不動,像是換了一個人,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全身緊繃,很明顯之前一直在努力平和自己的情緒,但沒能成功。

私人秘書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著眼前陷入極大痛苦的君主,對於自己沒頭沒腦地闖進來,他感到十分尷尬,現在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終於,國王開口了,聲音聽起來好似耳語,但不是對秘書說的。“沒用的,戴維。”他的聲音幹枯嘶啞,“做不到。他們不會允許一個國王做男人,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做國王了。做不到,根本做不到。你明白的,是吧,老朋友……?”

接著便是無盡的沉默。國王沒有動,仍然茫然地瞪著屏幕。私人秘書等了像幾個世紀那麼漫長的幾秒鍾,接著就離開了,他輕輕關上了門,好像在為國王蓋上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