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是有了準備，可湖中的水仍舊叫我凍得渾身刺骨。好在也就隻有那麼一瞬間，嵐曄將我緊緊摟在懷中掐了個避水決將我們與湖水隔開。
我緩過神發覺自己以極為曖昧的方式被他摟在懷裏急忙要掙脫，嵐曄卻不肯按住我道：“別離我太遠，湖底深不可測，我也不知道會遇上什麼。”
我一聽又抱緊他，臉卻不自然的紅了。不過湖底黑暗，他是看不清我的麵色，這一點倒是讓我很欣慰。嵐曄一手攬著我一手還要控製方向，很難再騰出手，可周圍漆黑黑的一片實在不是辦法。我隻能在指頭凝聚了些微光芒，但也是杯水車薪。
“這個……我也能做到這樣了”這麼點光倒是能讓我們把彼此看的清楚，嵐曄盯著我的眼睛讓我很不好意思，隻能別過頭，“殿下若是不嫌棄，將就著用吧！”
他沒說話，往前遊了一陣，似是忍不住了才發問：“你體內的仙元很弱，你的修為甚至連個散仙都不如。”
我幹巴巴的笑，這件事委實是我的一樁傷心。不過他既然開口問了，我也不想瞞著，“800年前我誤入沉水淵，當時仙元幾乎散盡，是我父君和哥哥將我救回來才撿回一條小命。”
他若有沉思，“800年前？”
“嗯。我當時年幼不知天高地厚，哪裏曉得會是那麼險惡。若不是我父君渡了我修為，隻怕如今早就灰飛煙滅了。”
說著話的同時，我們已經緩緩降到湖底。周遭環境安靜的過於嚇人，我借著指間微弱的光隻能瞧著結界外頭水紋流動。心中實在害怕，下意識的就往他懷裏依偎過去，“殿下，你究竟要找什麼呀？”
“雪魄的精魂。”他抿著唇，“雪魄幻境常年冰天雪地都是因為湖底存了這枚精魂。”
幻境竟也有精魂？我不加思索的開口問：“那這幻境豈不成精了？”
嵐曄被我的話逗笑了，“這環境本來就是人為的從另一個空間撕裂出來的。創造它的那位上神亦在此注入了自己的一片精魂，久而久之它自然得以修煉。你要知道，天地萬物都是有情的。”
我當時的想法是連一個幻境都能修煉成精，想我堂堂一個西海九公主竟落得如此田地，當真是叫人長歎不已！
本來在我們周圍一直安靜流動的水流突然變了，開始不停的翻滾，波動的範圍也逐漸擴大。就連我在結界內都等感受那種強烈力量，我神色慌張，“這是怎麼了？”
“它知道有生人闖入，自然是不可能讓我們得逞。”嵐曄的話音才落，前麵一個浪翻過來。帶動整個結界都開始不穩，我雖然知道那些水不會衝進來，卻仍舊害怕的閉起了眼。
800年的那一場劫難讓我失去之前所有的記憶，可我本能的害怕。害怕往事重演，我是個惜命的，縱然我是條不折不扣的海龍，可我就是怕水。
“傻瓜。”閉眼的那一刻，我聽見嵐曄低低的笑，然後額頭那裏有一種很熱的溫度。一直，一直漫延到心裏去。
天族的太子自然是不會懼怕這些。他可以以一己之力降服凶獸窮奇，又怎會懼怕這區區的精魂？我再睜開眼的時候水麵已恢複平靜，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而此時我們已到了水底。其實也和路麵沒什麼不一樣。我踏踏實實的踩在上麵一點都沒覺得不妥，嵐曄放開我朝前走了幾步，我隨著他的目光一同望去。砂礫之下露出一點璀璨的銀光出來，我指著它大叫：“那就是雪魄幻境的精魂？”
“那是她的精魂。”嵐曄眼中充滿無限哀傷，小心的走上去。他輕輕撥開塵土，將那片小小的精魄捧在手心。
我在背後看的模糊，剛走上前他就把藏好了。我也就不說話了，嵐曄朝我伸出手，“我帶你出去。”
我點點頭，水底卻突然光芒大作。我眼前一片刺眼的光，讓我幾乎睜不開。嵐曄也沒想到會這樣，他伸出手來拉我。我看不到他隻能憑著感覺去抓緊他的手，耳邊卻聽到一聲龍吟。我勉強睜開眼，那銀色的光灼痛我一雙眼睛。
衝出水麵的時候我大口大口的喘氣，嵐曄的真身已衝上天際盤旋了片刻後才換回來。我往外吐了口水，嵐曄卻伸手將我拽出來了，“是我疏忽了，不曾想還有這一遭。”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我頭上還頂著幾根水草，模樣狼狽不堪。嵐曄大約是覺得好笑，我有些惱怒了，“你再笑我就把你丟到湖裏去！”
“笑你傻。”他用手撥開我額前的濕發，在看見那道傷疤時明顯怔愣，“你受過傷？”
我摸摸頭，不甚在意的回答：“那時候受傷留下的，不過我沒什麼印象了！”
他微涼的手指一直停留在那道疤上，眼神心疼又憐惜，我被這眼神看的發麻，“殿下，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嵐曄停留在原地，轉頭凝視了一眼已恢複平靜的水麵。湖水在周遭冰冷的環境下依舊顯得寂冷，仿佛隻要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種寒氣。
他深深凝視著湖，好像要望穿它一樣。800年前那一場痛幾乎要了他的命，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可若是是真的，那麼上蒼是否就聽到了他內心的呐喊。
嵐曄轉過頭，碧落的身影已經遠去，她一路蹦蹦跳跳。那身影幾乎就要和腦海中的那個重疊，他心酸的差點要掉下淚。
他等這一刻，等待的太久。
我走出許久也不見他跟上來。回過頭一看發覺嵐曄仍舊在原地，於是我停下來雙手攏在唇邊奮力叫喊，“殿下！您快點！”
“就來。”嵐曄微微一笑，像是三月裏的春風一下子吹化了這裏的寒冷。
大約是他取走了那片精魂的緣故，幻境裏並沒有之前冷了。我抬頭仰望也沒有發現雪花飄落，不免有些失落，“是不是從此之後這幻境就會消失了？”
他凝視了我一眼，指著不遠處的一點綠色對我說：“它本就是由那位上神從別處空間撕裂出來的，因為有了那上神的一片精魂才得以修煉。如今也該是物歸原主了。”
冰雪逐漸退去，每走幾步甚至都能瞧見石縫裏冒出來的點點綠色。這裏終究是由冰冷慢慢轉為溫暖，冬天已過，春天就要來臨。
我有些失望，幻境雖冷，可這飄雪冰凍的風景別處倒是不能比較。我搓了搓手，“是有些可惜了。”
還未走到結界出口我便瞧見了那裏立著一個人。那人墨色的衣袂在風裏微微輕蕩，眉目間如畫，遠瞧去風采懾人。
“冥夙！”我認出那人，欣喜之情難以言明。竟然拋下嵐曄一路衝著過去，那人見了我也不說話，隻是張開了手，我猛然撲進那熟悉的懷抱裏，“你終於回來了！”
天上月老曾對我父君說過，冥界的三殿下為人冷漠，生來情緣單薄，命裏也是個無福的人。可偏偏他遇見了西海的九公主，即便是冰山也能化為繞指柔。
“你再不出來，恐怕你父君就要掀翻了整個西海。”冥夙冷淡的眼神裏有對我的寵溺，隻有在麵對我的時候他才會這樣的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