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鬼見燭夷如此狠決,麵麵相覷。不一會兒,走出一位老者,緩緩向我們訴說他的故事。
我叫徐滿,自小生活在村子裏。一百三十年前的那天,天降雷暴,一群人進到村子裏。我們本以為他們是躲雨的路人,而熱情招待,沒想到他們吃飽喝足後,竟向我們亮出刀劍,刺死了在場的壯丁,之後又糟蹋了村裏的姑娘;他們武功高強,我們隻剩下老弱婦小,不敢反抗。他們是一群土匪啊!我們後悔不已,可為時已晚。
大雨傾盆,山上土質疏鬆,泥石滾滾而下,將村子與外界的唯一通道堵住。出口被堵,雨水流不出去,將土地淹沒。雨水越漲越高,我們和土匪都有些慌張。他們去村口,準備將石頭清理出來,沒想到泥石又多又大,待雨水淹沒脖子的時候,路還沒疏通。他們看看高聳入雲的山峰,拿出刀威脅我們,要我們當他們的墊腳石,若不從,便殺了我們,然後將屍體堆起來。我心想反正都是死,為何還要幫他們?我大喊一聲:“跑啊。”大家四處逃跑,但土匪們跑得更快。刀光劍影,雨水被染成紅色……
倒下的那一刻,我想,死後我便能忘記一切,若能投胎轉世,我願做一顆小花小草。沒想到,使者始終不來。一百三十年了,我們被那十幾個土匪欺壓了一百三十年啊。我們每晚都經曆著相同的事,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將我們遺棄在這在這湖底,飽受這輪回之苦。
我聽著他們的話,心裏閃過一絲羞愧。人界分碎成片,時常戰亂不斷,而冥界常年人手不足,不能及時向每個塵世指派冥差,才會導致這種事發生。此湖八山環抱,又由無根之水形成,自成縛陰之陣,再加上他們的屍身沉在湖底,所以他們才不能逃出這湖。“鬼最重要的是法術,縱使他們有武藝傍身,但你們有相同的修為,這百餘年你們就沒有反抗過?”我疑惑地問道。
“最初幾年,大家法力都很薄弱,他們以武力壓迫,逼我們將修為渡給他們,我們也沒有辦法。之後我們和他們的差距越來越大,更是反抗不了了。”一位正值壯年的男鬼向我解釋道,“我們死後唯一的期盼就是離開這裏,可我們從希望等到失望,你們還不出現。我們詛咒那群土匪,更詛咒地獄使者。”
這就是以弱養強。武力不可如此,法力卻可以,所以我才會覺得他們的法力相差那麼多。我看著他們的臉,全都是對我的怨恨。許久,我朝他們一拜:“我代表冥界,向你們說聲抱歉。由於我們的疏忽,讓你們無辜受罪一百三十載。隻是還請你們忍耐一段時間,我現在還無法帶你們回冥界,但隻要給我一段時間,我定會完成你們的心願。”
燭夷看我如此,本要阻止我,卻被我輕聲勸退。
“借口,你分明是想借機逃走,將我們再次遺棄在這裏。”聽完我的話,一個男鬼憤怒跑出來對我說。
燭夷見他如此,幻出一隻巨大的手,將他緊捏在掌中。
“住手。”我連忙叫停。待燭夷收回掌力,我繼續解釋道:“你們大概也知道,上次我差點形神俱滅,那正是容魂之器破碎,我身受反噬造成的。等我找到合適的器具,我自會帶你們回冥界。”我指了指燭夷,接著道:“若我真心舍棄你們,大可讓他帶我離開,何苦再向你們解釋這麼久?”
他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久,討論聲漸漸停止,之前那位老者走出來,對我說道:“我們相信姑娘,願在此等候姑娘。”說完向我一拜,“之前你已經將惡徒們收服起來,但因我們怨恨地獄使者,將仇恨發泄在你一人身上,害你受傷,我們卻恩將仇報,真的對不住。”
“我不會計較,你們也不要放在心上。”我看著湖麵上隱約透來的陽光,拱手道:“那我就早去早回,你們在這裏等我。”
“嗯,姑娘保重。”所有鬼都向我拜別。
我回到岸上,直到這一刻,我才感受到成為捕魂師的真正意義。我行走在人界,除了捕回那些無知無覺的遊魂外,更重要的就是解救身陷痛苦深淵的鬼魂們,也許我是唯一能幫助他們的“人”了。
陽光透過山縫射進來,金燦燦地格外耀眼。“燭夷,走吧,我要快些找到腰牌,回到冥界再拿一個玉瓶,然後將他們送入輪回。”我轉過身看向燭夷,“還有之前逃跑的家夥們,我要全部收進瓶中,讓他們開始下一次人生。”
不知為什麼,我眼裏的燭夷竟然散發出比太陽還耀眼的光芒,他藍色的眼睛就像一汪泉水,讓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突然,我神識一震,我差點疼暈過去。燭夷將我摟在懷裏,扶著我緩緩坐下。金赤和小白疾奔到我身邊,小白不停地舔我手,金赤的身上則發出一道白光,而後一團青氣從它額頭飛出,進入我的丹田。
在青氣進入我體內後,我的疼痛就緩緩消失了。我調整好呼吸,朝他們一笑:“抱歉,要你們擔心了。”
燭夷眉頭緊鎖,問我道:“怎麼回事?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