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話音的結束,遠處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我讓她回到墨硯裏,以防因陽光而受傷。今日便是老夫人,也就是音芷所說的建陽公主的壽辰,本來我這外人是不會被安排到主桌的,但韻怡將我和燭夷安排到他們身邊,將軍也默許,以示對我們的尊重和感激。
建陽公主端坐在首席上,麵無表情地看著恭賀她的兒子和兒媳。雖然她今年已有四十歲了,但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綰倩坐在副桌首席,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臉上掛著鄙夷的神情。
韻怡按照我教她的步驟,泡出一壺香氣四溢的寒菱茶,她跪在地上,將托盤舉至雙眉處,柔聲道:“請婆婆喝茶。”聞到香氣的建陽終於正眼看了一眼韻怡,她身邊的音蘭在得到她的眼色後,接過托盤,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建陽優雅得體地喝了一口,回味許久才微微點頭,而一旁的將軍和韻怡終於鬆了一口氣,眼裏露出喜悅的神色。
自我來到人界後,從未這麼麻煩地吃過一頓飯:每上一道菜,音蘭都要拿銀針驗毒,確定無毒後,要先後布菜給老夫人、將軍、韻怡,之後我們才能動筷;吃飯不能說話,筷子和勺子不能將碗碰出聲音,我從未如此約束地吃過飯,因此受了音蘭不少白眼。而另一邊,綰倩坐在副桌,和同桌的客人們有說有笑,拉拉家常,談談詩詞,時不時還碰杯對飲,好不暢快。若我是老將軍,麵對兩個年紀相仿的姑娘,比起講究排場,刻板沉悶的建陽,我也會選擇活潑博識,進退有度的綰倩。
飯局結束後,韻怡邀我去看戲。我從未看過人間的戲劇,便答應了,沒想到,世人都誇精彩的戲曲,我竟看睡著了。
我正睡的迷糊,門外突然吵鬧起來,我坐起來,發現我已不知什時候回到廂房裏了。打開門,我問外麵的侍衛為何如此吵鬧,因我是將軍和夫人的貴客,他們待我極為禮貌,向我行了一禮道:“深夜前來叨擾,還請恕罪,隻是將軍丟了一方寶硯,特命小人四處搜查。”
我偷偷施法,將墨硯放回了將軍的書房,對他們說:“如此,便進去搜吧,隻是拜托各位動作輕些,小白已經睡著了。”他們知我極為寶貝一隻火狐,於是隻派了一人進去,轉了一圈之後便出來了。他們再向我行了一禮,告辭後便走了。
第二天,我們受邀與將軍對棋。雖然隻有一晚上沒見到他,但他的氣色好了許多,也不再咳嗽了。我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一眼就掃到被擱置在一旁的墨硯,上麵隻剩下了半點殘魄。我拿起它,將法力一點點地輸送過去,但芷音已散去三魂六魄,就連剩下的一魄都是殘缺不全的,我的法力她已吸收不了了,而燭夷的法力過於剛烈,她也是不能吸收的。正在我想動用金赤的力量時,燭夷按住我的手,道:“金赤一生隻有一個主人,它隻願也隻能救那一人,若你要讓它救別人,之後它便會煙消雲散。”
那時我為了救芷音,沒有好好體味這句話,而之後一個“人”的出現,更是讓我忘記了這句話的存在。
“姐姐,”門外走進一個小男孩,聲音是如此熟悉,“若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救她。”我難以置信地轉過身,看見饅頭相安無事地站在我身後,他的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容。
一旁的將軍奇怪地看著我們,直到饅頭將芷音的魂魄再次聚回,並施法讓他看到芷音的鬼魂。他看到芷音的一瞬,差點叫出聲,但隨後便鎮定下來。
饅頭甩甩寬大的袖子,說:“姐姐,你以為你了解事實了嗎?這一切可沒那麼簡單。”說完,他伸出右手,用力一吸,音蘭瞬間被他帶到房間裏。他拍拍手,說:“想知道一切原委,便問她吧,我相信你們一定有辦法讓她說實話的。”說完,他騰雲飛去。
我急忙追出去,卻被一道強大的結界反彈回來,燭夷皺眉,數道綠光打過去,結界紋絲不動,倒是將軍、芷音和音蘭被波及,摔倒在地。我連忙叫燭夷住手,我望向饅頭離開的方向,心想:他能在燭夷的感知下隱去形跡,還能布出強力的結界,那個我救下的可愛男孩,到底是什麼人?
燭夷被人擺了一道,有氣需要發泄。他一把將音蘭拎在空中,藍色的眼睛裏泛著紅光。音蘭懸在空中,再加上衣領被緊緊握住,她連呼吸都困難,遑論說話了。我趕緊叫燭夷將音蘭放下,我強忍住心中的恐懼,拉著他的手,喚醒了他的理智。
燭夷眼中的紅光漸漸褪去,他大口地呼吸,就像剛經曆了一場噩夢。他調整好呼吸,對我說:“剛才一股戾氣穿過我的防禦,衝進我體內,那感覺,就像它原本就是屬於我的一般。”他摸摸我的頭,麵帶歉意地對我一笑:“怎麼,是不是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