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座宮殿,我的身體就變得越冰冷僵硬,最後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從金赤背上倒下,直直跌向嶙峋的地麵。狂風從我耳邊呼嘯而過,我愣愣地看著離我越發遠的天空,心裏竟無比的平靜。
小白和金赤見我滑下,俯衝而下,在我摔至地麵的前一刻,金赤叼著我的衣袖,將我穩穩地放到背上。我趴在它的背上,輕輕地撫摸它的脖子,道:“金赤,我不要去那裏,帶我回去好不好?”它低鳴一聲,載著我回到之前的屋前。回到房裏,我揮手放下所有黒簾,將自己縮到小小的角落裏,覺得隻有這樣才是最安全的。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推開,一個人逆著光走進來,手裏端著什麼。夜明珠從背後的盒子裏飛出,落到那株珊瑚玉上,房裏頓時有了柔亮的光。燭夷將一盤飯菜放到桌上,一步步向我走來,他走得極慢,仿佛每走一步,都經過了一年。我和他就那麼對視著,他漸漸靠近我,蹲在我麵前。我沉醉在他那湛藍的瞳孔裏,心裏的恐懼卻滋生成滾滾淚水,從我眼角滑下。
燭夷輕捧起我的臉,為我拂去眼淚。柔和的燈光下,他輕輕靠近我,雙唇印上我的,冰冷而幹澀。恐懼在心裏不斷蔓延,我猛地推開他,跌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泣不成聲。許久後,我終於哭得累了,抬起頭輕輕說道:“我想回人界了,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他沒說話,我想許是我聲音太小了,便提聲再說了一遍:“我想回人界……”還沒等我說完,燭夷猛然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視他的眼睛,在裏麵,我看見了痛苦和驚慌。相顧無言,他的力氣越來越小,最終將手放下,轉過身背對著我道:“如你所願。”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周圍的景致便扭曲起來,等一切恢複的時候,我竟已站在一處人界,這裏風景秀麗,鳥語花香,隻是沒了從前熟悉的身影們。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對燭夷說那句話,但這既是我自己說的,我便不能後悔。我獨自向遠處飛去,那裏有遊魂的氣息,說來慚愧,我雖然是一個捕魂師,但感知魂魄的法子卻是燭夷教我的,之前都是柏念直接將我送到魂魄身邊,以便我順利將他們帶回。
一間香火鼎盛的寺廟裏,一個女鬼跪在佛前虔誠地祈禱,許多人從她身邊走過,或者直接穿過她的身體,她都恍若不知,隻是不停地念經,仿佛她本就是這廟裏的一般。晚霞灑下璀璨的餘暉,悠遠的鍾聲從遠處傳來,廟裏的信徒逐漸減少,隻有她還在那裏跪著,仿佛永不會起身一般。
雖然我實在不想打擾她,但我還是慢慢走向她,站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她念完最後一段後,方才站起身,向我行了一禮,行事作風完全不似一個女鬼。她緩緩抬起頭,模樣雖不過二十五歲,但眼裏的寧靜祥和,卻比得過任何一個百歲老者。
我回她一禮,緩緩說出我的目的。她聽我說完,眼裏一絲淚光閃現,臉上卻掛著解脫的笑容:“我等了兩百年,終於等到了。”她沒有絲毫留戀,徑直飛進輪回杖,她的記憶卻沿著輪回杖,到了我的體內,讓我了解到她的前塵往事。
我叫許智妍,我還沒來得及走進我夢寐以求的大學,便早早地踏上黃泉路。地獄裏格外寂靜,沒有一絲聲音,完全不像之前看過的恐怖片,說這裏怎麼恐怖血腥。一撥又一撥的鬼魂,被麵無表情的冥差將我們送到一棵樹下,摸摸樹幹後又被帶走。我看那棵銀色的樹看得癡了,竟被混亂的鬼群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一條紫色的蛇從忘川裏鑽出,張開血盆大口就向空中撲去。我定睛一看,原是一頭火紅的狐狸,它的腳下踏著白光,乍一看,還以為是一朵朵祥雲呢。兩隻巨獸廝打在一起,紫蛇身形巨大,一進一退都刮出一陣狂風;紅狐身體靈巧,一攻一防都遊刃有餘。
我躲在那棵銀樹後,還未等它們分出個勝負,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從天而降,手中出現一把巨劍直劈到地上,引得大地一陣顫抖。同時,從遠處的宮殿裏,一個身著黑衣的人直飛上天,與那個人大打出手,他們施出各式的法術襲擊對方,對方都躲過大部分,而那些法術都落到地上,即使眾多冥差盡全力施加了一個結界,但還是不能護得所有人周全,眾多無辜的魂魄被打得灰飛煙滅。
不知他們打了多久,我隻記得忘川裏的水有一半都被狂風卷上了岸,那二人從冥界這頭打到冥界那頭,似還沒有分出勝負。冥差的數量並不是很多,再加上長時間維持這麼大範圍的結界,他們終於支持不住。在一道滾雷落到結界上後,近半冥差魂飛魄散,結界消散,所有鬼四處逃竄,有些慌不擇路,離他們的戰場越來越近,有些人躲到山後、樹下、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