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清晰的目標(上)
下午一點,酒店房間。白震一天一夜都沒有出屋了。
吃光了白小川帶給他的全部食物,他現在正焦急地等電話響。話說他們昨天已經見過了,不過那也不能算是見麵吧,隻是他從她手裏接過兩個袋子,一個裏麵裝著食物,另一個則是偽裝成炸彈。
脫身的戲法是白小川想出來的,白震不知是否該為她感到驕傲。妹妹一直都是家裏比較聰明的孩子,相比之下,哥哥白震顯得有些憨厚而遲鈍。這也就是白震喜歡她的地方吧,恐怕還不止這些。
8月25日,新街爆炸案發生的同一天。白小川開車全速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就是後來白震被扣的那輛車,他倆隻有這一輛車,是白爸爸生前預定的。
白小川剛上高中那年,一樁飛來橫禍,改變了白家四口人的生活。“爸!爸!請你救救我爸媽,求求你了!”白小川哭喊著,哀求著,但最終還是無法挽回父母的生命。
白家四口趁著暑假的機會,駕車去周邊度假。回來的盤山路上,他們一路說笑。看見前麵就是彎道,白爸爸減慢了車速。忽然一輛黑車從旁邊疾速駛過,險些和他們的車剮蹭到一起。他連忙急打方向,卻被緊緊緊跟在後麵的警車追尾,撞到了山崖上,車翻了。
警車停住了,車裏的人拚命地鳴笛,整個山穀回蕩著刺耳的焦躁聲。他跪在地上,彎下腰,向倒扣的車廂裏伸頭,看見了裏邊的情況:前排的兩個大人意識清醒,問話尚有回應;後排坐著兩個孩子,也許是受到了驚嚇,暫時昏迷過去。
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騎摩托的交警正巧經過。這個警察二話不說,就把事故交給剛來的交警處理,自己開車繼續追捕逃犯去了。正是這個錯誤的決定,導致了後麵悲劇的發生,導致兩個孩子的父母,雙雙葬身烈火。
白小川的記憶,是從她被拖行時逐漸恢複的。她被那個交警拖到路邊,身後就是依舊不省人事的白震。她迷離地旁觀著,目睹著救援就這樣陷入了僵局:駕駛位的車門被牢牢卡死,從裏麵外麵都無法打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車翻過來,打開另一側的門。而這,單憑一個人的力氣絕對辦不到。
那名交警一直在嚐試,他幾乎試遍了所有辦法,卻還是無能為力。他真的盡力了。上天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隨著汽油泄漏和發動機繼續運轉,車尾部開始燃起火苗,並一點點蔓延到整個車身。等到救援人員趕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白爸爸在爆炸中當場喪生,而重度燒傷的媽媽,也在醫院裏苟延殘喘了半個月後,不治身亡。
絕望,哀嚎,父母的慘死,這些成為白小川對那個暑假全部的記憶。誠然,白震是幸運的,他在昏迷中度過了那段令人窒息的日子。當他再有機會看見那個發生過悲劇的彎道,已經是七年之後了。這一天,同樣是8月25號,是他父母的祭日。
他們原本是去給父母上香的。重新回到事發的地點紀念父母,鼓起這些勇氣,兄妹二人花了整整七年時間。而當他們到達那個致命彎道的時候,已經有兩個人在那裏了。那兩個人,一個是當年的交警,一個是那開車的警察。
“要去打聲招呼嗎,還是等他們走了?”當時的白小川還猶豫不定。
“算了,我不想看見他們。我猜你也不能原諒他們吧。”白震不想再記起那些傷心的往事,他今天隻是帶著妹妹來陪父母說說話。
白小川:“對的,重新想起來還是會很難過的。”
白震拉起小川的手,安慰她說:“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當時的情況,他倆也已經盡力了。”他想起法庭上兩個警察悲痛欲絕的樣子,心中飄過一絲釋然。
白小川突然皺起眉頭:“他倆?你說他倆?”她用手指了指那兩人。
白震:“是啊,怎麼了。他們應該也很遺憾吧,沒能最後救出……”
“根本不是他倆啊!我當時醒過來的時候,隻看見那交警一個人在救我們,根本沒有人幫他!如果有的話,興許就能把車翻過來,就能開門把爸媽救出來……可是沒人能幫他!隻有他一個人啊!”
由於之後白小川的情緒長期不穩定,有關事發時的記憶也時斷時續,所以對車禍事件的庭審,沒有邀請她出席。而當時不省人事的白震,則是代表家屬全程坐在庭下。白小川讓白震把庭審當天的情況複述一遍。白震就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包括肇事者的每句陳述,還有作為證人的交警的全部證詞。他們不曾想到,在這裏麵,竟然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