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無功而返
直到那天日落,他們也沒有等到另外兩位繼承人。果真如徐其靈所說,其中的一個回信者,也就是方蒲的大徒弟,已經在一周前意外死亡了。
“那另一個人又是誰呢?”當初收到的回信總共有三封,三封信的筆者都曾明確表示,將要出席今晚的舞會。夾穀正趴在窗台上發呆,沒有回答祁時的問話。
社長室的兩麵牆都是落地窗,吧台式的長桌縱貫房間兩角,夾穀伏在台上的背影,在夕陽的襯托下,未免有些落寞孤單。一定是很強的挫敗感在作祟吧,想想第一次從明日無功而返,連厚臉皮的祁時都覺得愧對委托人。
“潘小榆在電話裏責怪你了?”祁時在他旁邊坐下,試著安撫情緒低落的大峽穀。
可那家夥竟然在偷笑!祁時使勁眨了下眼,他再次確定,身邊這個家夥,正在努力地憋笑。原來,夕陽、落地窗、形單影隻,這些意象,除了暗示著孤獨,竟然還能對應其他含義。
祁時略惱火,他發覺自己根本就是自作多情:“笑個屁啊,你什麼意思?”
“哦,沒什麼,就是覺得這事也許還沒完,不然潘小榆這錢花的……你不覺得有點蠢嗎?”
他居然是這麼覺得,非但沒有因為無功而返感到受之有愧,反而還在為這次輕鬆的委托感到暗爽,這種無恥的心態,祁時自然不會苟同。
“說好的職業道德呢?”
“職業道德?我可是耐著性子等到了太陽下山。要知道,請明日偵探工作,是按時間計費的,不是按成果。”祁時並沒有理睬他,他就又多寬慰了一句:“放寬心啦,我們把能做的都做了,能帶的話也都帶到了,這次任務,咱倆問心無愧。”
“真的問心無愧嗎?”他沒成想竟然被祁時反問了。
“啊?你想說什麼?”
其實,祁時心裏一直有一個小疙瘩沒解開,那就是第一次作為監護者的他,竟然連主動提問的權利都沒有。當徐其靈說到方蒲有兩個學生的時候,祁時原本想要追問,問他知不知道還有其他人也回了信,但這話剛問到一半,就被夾穀堵了回去。
“為什麼不讓我問問題。”這語氣明顯是在賭氣。
“哦,你是在說那件事啊,那我確實沒打算讓你問。”夾穀不以為意的態度令他怒火升級,擺出一副準備理論的架勢。
“你當時是想問他,知不知道他師兄也寫過回信,並且也說自己受到了方蒲的委托,來代辦遺產事宜,你是想問這些吧?”
祁時用鼻孔回答他的提問:“嗯哼。”
“那然後呢?”夾穀總喜歡問這樣的問題,就是這種讓人不懂他在問什麼的問題。
“什麼然後,然後他就會回答,知道或者不知道!”
夾穀表情有些不屑:“如果他回答知道,然後你要怎麼樣?把三封信拿給他,然後直接命令他回答誰才是真的繼承人?一個是他已經歸西的師兄,一個是根本不現身的未知人物,你覺得他會承認是這兩人當中的一個嗎?”
祁時想想也有道理,於是改口反駁:“我覺得他回答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
夾穀:“好啊,那就算徐其靈說他不知道還有其他人回信,他這個說法你相信嗎?”
祁時的大腦處在超負荷運轉狀態:假使他真的不知道,那他無疑就是真正的遺產繼承人了,否則他不會貿然頂替真正的繼承人,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酒會現場,這樣做穿幫的危險很大;而如果他在說謊,他早就知道有另外的人回信,那麼無論這兩者誰是真正的代理人,徐其靈為了穩妥起見,都應該帶來信物憑證前來,而不是兩手空空隻身赴會。
他終於還是放棄了。“所以……我應該信還是不應該信?”他向提問者尋求答案。
“如果你信他,你就不必問;如果你不信,那你就不該問。”夾穀的回答永遠都是這麼酷,酷到讓你盡管一知半解,卻還有股敬佩油然而生。
“還有,你不覺得嗎,他的那套回答,完美得有點過分。我一連問出那麼多問題,你們大家都沒跟上不是嗎?”
祁時點點頭,夾穀接著說下去:“可他卻應答如流。比起答不上來,他那套流利且富有條理的說辭,反倒更值得懷疑——他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會被質疑,會被驗證繼承人的身份。”
“所以他一定是知道了還有其他人回信!”祁時這會兒終於發覺,自己的那個問題的確是不必要的。
其實,夾穀在阻止祁時發問之前,也還沒有時間思考這麼多。他隻是下意識地認為,在找出真正的繼承人之前,還是不讓他們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為妙。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會自發而不自覺地揭露對方話中的矛盾,從而讓負責解密的人,坐收漁翁之利。就像那三封回信所做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