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說完那一番話,鬆開鉗住莫寧下巴的手,看他疼得冷汗淋漓,渾身止不住一陣一陣顫抖,眼中掠過一絲愉悅的光芒,柔聲道:“很疼麼?忍一忍就過去了。”莫寧看著她的目光越發冰冷,緩緩地垂下頭,一言不發。
那聖女見狀目光一沉,隨即又輕聲笑了笑道:“念在你此刻疼痛難忍,我且不與你計較,日後若還是這般無禮,就莫怪我手下無情了。”
正說著,背後石壁打開,那聖女眼中掠過一絲惱怒,猛地轉過身去,但見一個穿著鬥篷的女子單膝跪在門外,低聲道:“稟聖女……”那聖女手一揮,止住了門外女子的話,回頭瞧了莫寧一眼,一麵向外走一麵吩咐道:“一會兒再叫人給他喂一點曼陀羅散。”
莫寧疼得混混沉沉的,完全是憑著一股韌勁兒支撐著自己保持清醒,如今見那聖女離開石門關閉,心下一鬆,漸漸沉入了黑暗之中。
迷迷蒙蒙中,莫寧隻覺得渾身如火燒一般,意識忽遠忽近,彷佛聽見有人不斷在耳邊低語呼喚自己,那聲音似乎是步非煙的,又似乎是完全陌生的,一會兒又變成了那聖女的。
唇瓣忽然觸及一片清涼,莫寧下意識的翕動了兩下嘴唇,那股清涼立刻湧進了口裏,順著喉嚨直流而下,令得他昏沉的頭腦微微一清。耳邊果然真切地聽見一個由遠而近的聲音輕輕地叫著“公子,公子。”
莫寧長長的眼睫顫了顫,慢慢張開了眼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莫寧好一會兒才看清楚麵前這張正由焦急轉變為喜悅的麵孔,是那個給他送飯來的少女。
那少女見莫寧恢複了意識,長長的籲了口氣,一手拍著胸口展顏笑道:“公子可醒了,可急死我了!”莫寧想要坐起來,剛動了一動,右肩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忍不住悶哼一聲。少女見狀忙放下手裏的茶杯,上前將莫寧輕輕扶起來,口中吱吱喳喳的道:“公子的右肩胛骨和右臂都折了,已經昏過去好一陣了,雖然已經包紮上了,還是不要亂動的好。聖女叫我給公子再拿些曼陀羅散了,止疼效果很好的,公子服了吧。”說著轉身從地上拿起一個長頸瓷瓶,遞到莫寧口邊。
莫寧伸出左手接過瓷瓶,卻並不就飲,虛弱的道:“多謝姑娘。請問姑娘,那聖女是什麼人?”少女聽他問起聖女,縮了縮脖子,神色有些緊張地道:“公子別問了,快些將藥喝了是正經。我是不能在這裏久待的。”
莫寧搖了搖頭,靠在床邊輕聲說道:“多謝你,這藥,我不能喝。”“為什麼?”那少女話剛出口,就明白了莫寧的顧慮,趕緊道,“公子放心,這不是毒藥。我們教裏的人受了傷,也都是喝它止疼的。”“教裏?你們是什麼教派?”莫寧順著少女的話追問道。
那少女聞言嘴唇一抿,想了一想才低聲說:“我已經說得太多了。總之公子萬萬莫要與聖女作對,順著她些吧,免得自己受苦。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是麼?”說著站起身來,“我這就走了,一會兒給公子送些吃的來。這藥,公子還是喝了吧。”
莫寧目送那少女出去,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藥瓶,咬了咬牙,將藥水全部倒在了床後,扔掉藥瓶,閉門養神。
過不多時,隨著石門的開啟又關閉的聲響,那少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公子,吃點東西吧。”莫寧睜開眼睛,看著那少女撿起地上的瓷瓶,打開看了看,將空瓷瓶塞進懷裏,一言不發。
少女做完這些,抬頭見莫寧正看著自己,臉色雖然蒼白,卻更襯托得眼睛烏黑深邃,幾縷墨黑的頭發散落在臉頰旁,麵上不覺一紅,囁嚅道:“聖女要看的……”
莫寧微微一笑,淡淡地問道:“是什麼?”少女一愣,隨即看見莫寧瞟了眼她手中端著的碗,忙道:“公子受了傷,有些發熱,不適宜吃別的,我便給公子熬了些米粥。”端著碗坐到了莫寧身側,拿起勺子。
莫寧低頭看了眼碗裏,果然是粳米粥,就著那少女手中吃了一口:“多謝姑娘。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少女見莫寧問,兩隻彎彎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一般:“公子叫我喜鵲吧。我娘說她生我的時候,正好有一對兒喜鵲站在窗外衝著她叫,直到我落地了才飛走,便叫了我喜鵲。說是希望我日後也同喜鵲一般,報喜於人。”正說著,抬眼見莫寧眼露笑意望著自己不語,不由又紅了臉,嘴中卻仍然喃喃接道:“隻是後來,我娘說我的碎嘴也隨了喜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