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揚顧不了那麼多,提起裙子就往冷宮跑去。
冬日的冷宮,沒有肆意爛漫開放著的梅花,此時連雪花也好幾日沒飄下。空氣中是肅殺的幹冷氣息,冷宮中幹枯的樹枝麵目猙獰地向天空伸著手臂,四處一片蕭索之景。
采青宮的門外,此時站著的幾個宮人都深深地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剛才進去到宮裏,那懸在房梁上被凍得青紫的赤腳,始終在腦海中徘徊不去。青絲垂散,一縷香魂飄何方?
一抹大紅色的身影迅速地奔向此處,身後一淺藍宮裝的女子手拿狐裘披風,緊緊地跟在後麵。
“參見良妃娘娘。”眾人福身行禮,那女子不去理會,奪門而進。
林飛揚推開采青宮的門,一種寒冷瞬間襲透心脾。站在床邊的離冥回過頭來,握住他沁涼的手,緊了緊。一旁的太後滿臉憂傷地盯著床上已然安睡的女子,林飛揚這一瞬間感覺,太後又蒼老了些,鬢角的幾絲白發有些紮眼。畢竟,這是她的親侄女,沒想到因為她自己的私欲讓上官芸香進了宮,而她還這麼年輕,就成了宮鬥的犧牲品。這一刻,太後是極度厭惡林飛揚的,如果沒有他的打岔,現在死的就是林家姐妹,而不是她的侄女。
太後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處死她的意思,隻是想讓她在冷宮安安靜靜地過完下半生,而她不知對於這樣剛烈的女子來說,在皇上懷裏笑一日,也遠勝過在冷宮中清冷百年。
“皇上。”德公公悄悄地走到皇上身邊,遞給離冥一張卷起來的白綢。雖然卷著,但裏麵浸出來的斑斑血跡還是讓林飛揚觸目驚心。
離冥接過白綢,看到血跡時眉頭輕蹙,順著德公公的目光,離冥疑惑地看了眼旁邊的林飛揚。輕輕展開紙張,離冥迅速地看完紙張便遞給德公公,有些惱怒地吩咐到“拿出去燒掉!”
而直覺告訴林飛揚,這張紙與他有關!在德公公轉身之際,林飛揚迅速搶過那塊白綢,離冥想上前阻止,但林飛揚回瞪他的目光阻止了他的舉動。
展開白綢,那是上官芸香咬破手指寫的血書。不過苦於不認識字,林飛揚遞給身後的寒枝,命令道:“念!”眼神中是不容撼動的堅決。
寒枝用眼神詢問了離冥,離冥看到了林飛揚的眼神,對寒枝輕點了點頭,寒枝才聲音顫抖地念了起來。血書前麵有上官芸香對自己行為的懺悔,而後麵,則是對良妃的譴責和詛咒!
“利於妖孽,毀吾孩兒,愚而欲聰,必毀其身!吾欲化為不滅花之彼岸,有朝一日,辱吾者,一倍當以十倍還之,以慰吾兒在天之靈!”聲聲怨念,聽而寒之。寒枝念完,離冥、德公公都滿臉擔憂地看向一臉凝重之色的林飛揚。
林飛揚手無力地垂下,上官芸香,果然如此恨自己嗎?竟寫血書詛咒自己,可她不是罪有應得嗎?
不管怎樣,她是被自己揭穿的,那這條命,是自己間接害的嗎?林飛揚此時心亂如麻。
“好,拿出去燒掉吧。”看到林飛揚此時的情緒,離冥上前握住他的肩膀,將他攬進自己的懷裏。
“不關你的事,別多想。”還是簡短的幾個字,卻讓林飛揚心裏舒坦了不少。
太後最後望了一眼床上香消玉殞的人兒,由喜公公扶著,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好了,都回吧。傳哀家旨意,仁香皇後病故,以國母之禮厚葬。皇上……”太後轉眼看向麵無表情的離冥,“沒意見吧?”
“一切按母後的意思辦。”離冥微頷首。
“那就好……那就好……”太後苦笑著搖搖頭,緩緩向門口走去,在跨出門的前一瞬,又突然停了下來,並不轉頭,聲音冰冷地喚了聲“良妃。”
林飛揚抬起頭,看向門口那個逆光下分外嚴肅的身影。
“皇後大喪,選妃之事就暫停吧。留下兩個最優秀的,其他的送到王爺府讓宣親王挑選,沒選中的就遣散吧。”
不待林飛揚回答,太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此刻,多看林飛揚一眼,太後的心中悲傷與憤恨就會多增一分。
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的朗悅殿,不過身為小混,內心的善良不會將理智啃噬幹淨。
離漠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林飛揚第一次沒有吃晚飯就上床睡覺,第二日一大早,他便來到了百惠宮,眾秀女出門迎接,場麵好不壯觀。
他從那些美麗的臉蛋上看到了失落、驚喜,還有迷茫。當他宣布王素心和沈碧玉為美人時,他明顯地看到王素心的眼眸中閃爍的金光瞬間黯淡,相反地,沈碧玉卻高興地差點暈過去,雖然與想象中的貴妃之位相去甚遠,但能在眾多佳麗中脫穎而出,被留在皇宮,成為兩人中的一個,無疑已是天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