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真的不想想自己日後怎麼辦嗎?行事這麼絕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
“魚輔國沒有這麼蠢,程奇力沒有那個膽。”韓崗想著,他對這二位公公實在是太熟悉了。:“皇帝中毒的事情,似乎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父親的話讓韓玦沉默了片刻,韓玦雖然自負,但是對父親的見識和能力還是佩服的。
“父親,等到蜀王繼位,他母族是橫海節度使,又是少年繼位,朝中肯定會有各種各樣的聲音,隻要他稍有舉止失措的地方。我再像現在這樣如法炮製,換掉蜀王,讓光王繼位。”
談到這裏,韓崗大概理解了自己的大兒子的思路。
伴隨著子的一次次廢立,朝廷的權威和力量就會不斷地衰弱,而魚輔國和程奇力也會漸漸變成孤家寡人。這樣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一個嬗代的機會,可是韓家和朝廷中樞本來便是一體兩麵的關係,朝廷垮了,韓家又怎麼可能獨存?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平日裏狐假虎威也就算了,等老虎死了,各地那些藩鎮會讓你當司馬師嗎?”韓崗對長子道。
“父親,除了司馬子元,還有司馬子上。”韓玦笑道:“瑞弟現在是鳳翔節度使,有了父親您和我在朝中的支持,一旦亂事漸起,自然能夠抓住機會南下漢中進窺巴蜀。朝廷的神策軍和威軍早就腐朽不堪,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更何況一旦亂事起來,少了地方上的財源,這禁軍僅剩的架子自然也就垮了。”
“沒了禁軍,什麼公公也不過就是個武功厲害些的閹人。”韓玦冷笑道:“那時我家握有川蜀漢中,一鼓作氣吞並關中,然後並力向西,那就是漢高祖的格局,所謂不破不立,一旦立國就比司馬氏那苟且的嬗代強不知多少倍。”
韓崗看著長子將計劃向自己一一道來,隻覺得後背發涼,這計劃稍有閃失便是身死族滅的下場,更何況瑞兒那樣純實的人怎麼可能去當司馬昭?
這個玦兒,不僅算計著外人,還算計著家裏人啊。
“我當年給你取名字,玦者決也。玦是一塊破了一口的玉,戴在手上可以用來挽弓如月,西射狼。卻沒有想到你這一箭射得這麼凶。”韓崗覺得,若是按照長子的計劃,若是不出變故,或許韓家真的能走到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可是這一路走下來,不隻是下萬民要受苦,便是自己家中都少不得平生許多變故。
韓崗站起身來,盯著自己的大兒子,眼神銳利,須發皆張。
“父親。”韓玦謙恭地彎腰拜禮:“您以為如何?”
“按你的,或許真的能有所作為。”韓崗搖頭道:“不過終究是九死一生的局麵。”
“自古以來,安又不行險而得下的?”韓玦依舊不急躁緩緩道:“逆水行舟,若是不趁著現在有所作為,父親苦心經營出來的大好局麵難免要歸於塵土。”
“那就讓他歸於塵土吧。”韓崗的眼神漸漸軟化:“我自出仕以來這麼多年,所做作為不過都是為了大虞延壽續命,現在要我出力埋了他,爹下不了這個心。”
“父親,我們想退,皇帝未必會讓我們退。至於魚輔國、裴度、李吉甫這些人,他們可是磨牙吮血等著將咱們吃下肚啊。”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韓崗伸出手阻止了長子繼續話:“現在這個光景一動不如一靜,你老老實實在家裏呆著,你就是相當司馬師,也要先看看風向再。”
“父親的是,玦就待在府中。”韓玦笑道,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事情就看程奇力和蜀王、光王他們如何施展。
這第一步棋剛剛布下,距離收官還早著呢,韓玦有這個耐心等下去。
“我會讓司空弄月去一趟宮裏探探虛實。”中書令覺得皇帝的中土實在是太突兀了些,經曆過無數明槍暗箭的老宰相隱約覺得事情並不像他長子想得那麼簡單。
“能有司空先生出手,那是再好不過了。”韓玦笑道。
韓崗看著兒子,胸中有無數句話要,可話到了嘴邊也隻剩下一聲歎息:“你好自為之吧。”
接著韓崗擺了擺手,示意讓兒子出去,他要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接下來的應對,怎麼給這個毛糙的長子收拾首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