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裕笑著。
李囧的都是實情。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絕對的對錯,任何事情都有密不可分的兩麵。
今有些虞人因為種種原因淪為奴婢,這的確有些是他們自己的原因,有些是朝廷的緣故。
而這些虞人所能對朝廷做的貢獻從物質上看也的確不能和胡商們相比。
為了這麼一點人去牽扯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的確並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
李德裕昨夜也曾經向父親請益,他問得不是這中間孰對孰錯,而是想問一下父親若是為相該如何取舍。
當朝樞密使並無言語,隻是從書架上取下來一本《孟子》交到了他欣賞的次子手中。
李德裕回去翻看了半夜,一本《孟子》本不過三萬多字,李德裕卻看得很辛苦,最後也看得很明白。
“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
在儒家的經典裏,所謂仁,便是愛護他人。所謂禮,便是敬重他人。
而夷狄在他們那裏是不能算作人的。
人生在世,萬萬不能忘了仁義二字。朝廷執政,也尤不能忘記推行仁義。
李德裕可以對百姓淪為奴婢被販賣到西域的事情假裝看不見,但是事情真的被韓謙之血淋淋的擺在他的麵前,心中還是一陣陣不能抑製的痛苦。
有些人對於這個事情沒有切膚之痛,比如眼前的光祿寺卿,他們談吐文雅,喜愛奢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無論是儒學還是玄學,亦或者是經義文章,他們都精於此道。
他們的朋友是那些溝通西域的胡商,是那些歸化大虞的突厥頭人。
這些人對於那些在白玉京裏遊玩耍樂的部落酋豪大商百般嗬護,對於賣身為奴的百姓卻視若無睹。
後半夜裏,家裏的管家推開了他書齋的門,是老相爺看見他的書齋裏還亮著燈,所以送來一張紙條。
上麵隻有四個字,“率獸食人”。
這個字的是一群人,也的是一種選擇。
李德裕合上了書,準備去拜謝父親提點的時候卻被老管家告知老相爺在寫了紙條之後已經歇下了。
於是李德裕提筆鋪好紙,同樣寫了一行字交給老管家,拜托他明日一早等父親去政事堂的時候送給父親。
政事堂中,三位宰執依舊在著西市的事情,這雖然是件事,但是後麵牽扯著一大群人。
今解決了胡商們手下因負債淪為奴婢的百姓,但是王公大臣府上的,各個大戶豪強家裏的又該怎麼?
之所以治大國若烹鮮,就是指這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情況。
李吉甫從自己袖口裏摸出一張紙條雙手送到陸贄手中。
“這是我那個不成器的二兒子寫的,請陸相品鑒一下。”
陸贄接過紙條,上麵寫著一行字,看著頗為清秀,不過從筆意能看出書寫著堅定的信念。
這行字的出處以陸贄的博學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出自《左傳》的語句。
陸贄將這行字念出:“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昵,不可棄也。”
厭就是饜,這句話的是戎狄是不可能滿足的豺狼,而華夏各國是骨肉之邦關係親昵,無論如何不能放棄。
這句話是管仲所,當時戎族發兵攻擊邢國,管仲這句話堅定了齊桓公打擊戎族解救同胞的決心。
“不可厭也,那就是永遠不會滿足啊。”
完這句話,老邁的韓崗眼睛之中冒出了精光,似乎生命的活力已經回到了他體內:“原來的戎狄沒有了,但是今日也有今日的戎狄。”
韓崗下了一個結論:“請尚書省行文,走政事堂發給京兆府,跟他們咱們要做管仲。”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和錯,但是總有一個對和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