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麵情緒一起,就不可遏製的擴散開來,立刻就聯想起還在看守所時,由趙玉棠主持的兩場新聞發布會,以及一係列妖魔化自己的行動。
直到今天,這個所謂的玉棠公主都把自己看成一個十惡不赦的、試圖逃脫法律製裁的罪犯,看來與她保持距離是對的。
接受這樣的人的照顧,簡直就是一種恥辱。真不知道望舒怎麼會和這種人成為朋友?竟然還會托付她來關照我。
不過,心裏想歸想,聖林可不會嘴上就說出來。
說是談話,別忘了談話後麵,還有“教育”兩個字,更具體地說,談話教訓更為貼切一些。
如果傻乎乎地提出反對意見,對方高興還罷,不高興,輕則說你頂撞政府,重則給你扣個反改造的大帽子,往小號裏一扔,你不受也得受著。
還有一點也非常關鍵,就是聖林相信:這個心狠手辣的玉棠公主完全會做出這一點,他可不想自尋苦吃。
於是,聖林就抱定心思,一直沉默,任由趙玉棠天馬行空,海闊天空地神侃。
聖林這邊琢磨著趙玉棠,那邊趙玉棠也在琢磨著他。
趙玉棠的那些話,是監獄警察標準的官方工作話語體係,幾乎不用經過大腦,就可以脫口而出。
趙玉棠也根本就沒有傻到會指望通過一席談話,就會改變聖林的地步。
之所以還要說,一是程序,二是她要借此觀察聖林的反應。
事實也證明了她的判斷:聖林根本就沒有拿她的話當回事兒。看來是無可救藥了,真應該把他扔進小號裏反省,要不就送到強奸大隊去,成天縫衣服。
隻是當初答應了秦望舒,又有阿黛爾作證,眼前這混蛋雖然可惡,可還是得幫他安排個清閑自在的崗位。
趙玉棠也對聖林厭惡了,她決定直奔主題,盡早結束談話。
不過,她的風度仍然優雅,態度仍然和藹,打心眼裏,她不想因為眼前這個混蛋影響了自己的心情。
“我不知道秦望舒是吃錯了藥還是搭錯了神經,竟然求我給你安排一個清閑的崗位。
但我既然答應了,就要兌現我的諾言,說吧,想到什麼地方去,你們分配時給你分去。”
趙玉棠說著站起身,打算聖林一回答,就結束談話。
聖林見趙玉棠沒等他回答,就要結束談話的樣子,心理也不禁一陣氣惱。
心道:居高臨下地似乎在施舍,如果望舒知道這種情況,一定會後悔曾經開口求這個女人。進了監獄本來就是受罪來了,我又何必貪圖那一點點安逸,受人嗟來之食。
好幾千人都能一天到晚縫衣服,我又有什麼不能縫的?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寧願吃苦,也不能被人蔑視,更何況是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的蔑視,倒好像我是吃軟飯似的。
“秦望舒確實吃錯了藥,她根本就不應該犧牲自己的尊嚴,跟你提這件事。
謝謝趙處長的好意。我不用特殊照顧,和其他人一樣,正常分配就行了。我聽說我們這批新收都分到九監區,我到九監區就行了。”
聖林的話顯然出乎意料之外,趙玉棠停住身勢,盯著聖林。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不用嘴硬。我和望舒是好姐妹,舉手之勞。”
“是我的真心話,在哪裏都是改造,沒什麼區別。”
“你確定?”趙玉棠又問了一句。
“我確定。趙處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聖林說完,也不等趙玉棠回應,轉身徑自離去。
古今中外的絕大多數人,對罪犯的看法幾乎都是一樣的,用一個字概括,就是:恨。
不過,監獄裏的獄警大概是個例外。他們對罪犯的看法,一般來說都比較複雜。
恨,不是沒有,但遠不是主流看法。比較普遍的情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獄警們常年和犯人打交道,也許是見慣了罪惡,所以對犯人們的恨意遠遠沒有其他人群那樣強烈。
監獄是刑罰執行機關,既承擔著對罪犯的懲罰任務,又承擔著對罪犯的教育改造任務。
但在許多獄警的眼中,他們其實就是一個保管員,監獄就是一個大倉庫,犯人們就是寄存在這個倉庫中的有害物品。隻要寄存期滿,無論是否有害,都得把犯人放出去。
所謂把犯人們改造成新人,成功的例子不是沒有,但是,失敗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許多犯人剛放出去沒多久,就重新犯罪。就連一監獄這樣比較正規、改造質量比較高的監獄,都有許多前腳放出去,後腳又回來的犯人。
一般情況下,獄警見到這樣去而複返的犯人,大多是笑罵幾句:你個王八蛋,也沒個臉,打罪有癮怎麼的,就願意在監獄裏呆著,出去渡幾天假就回來了。這回好好呆著吧,爭取早點回去,下回早點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