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樹林裏看不見人影,寂靜的幾乎能聽到蟲鳴鳥叫,偌大的樹林顯得有些陰森恐怖,一輪清冷的彎月靜靜的傾瀉,倒映出一個安靜的背影,將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樹林裏的腳步身打斷了這寧靜,一裘鵝黃色的襦裙隨風灑下美好的弧度,鍾艾咬了咬嘴唇,抬眼時,已是屬於她的溫婉淡雅。
“好久不見。鍾艾。”男人的聲音喑啞,透過夜色,有些駭人。
“如果可以,不如不見。”鍾艾勾了勾唇角,麵色帶著諷刺。
男人絲毫不以為意,夜色下看不清麵貌,“知道你在徐州,這麼好的助手怎麼能不用?”
“我就要離開,恐怕沒有時間幫你做那些大業。”鍾艾轉頭,不欲與之多談。
男人嗤笑,將手抵住鍾艾的下顎,“一年了吧,看來你是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私自出嫁,肆意妄為,然後做你的清泉夫人……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鍾艾將男人的手打掉,眼神銳利,似一把利劍,全然不是白日裏的溫和謙遜,“我們之間…...我答應你的事,不是早就做完了麼?”
“你做了,可是失敗了,我怎麼能不找你?”男人望向鍾艾,眼神帶著審視,的確,一年了,她越發長大,越發成熟,到了獨當一麵的高度。
“這一切,本就和我無關,你為什麼要把我牽扯進來?”鍾艾痛苦的出聲,“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想,憑什麼,你憑什麼這樣對我?糾纏不清,無盡的騷擾,簡直就是我的噩夢!”鵝黃色的衣裙顯示出女孩的單薄,月光下越發顯得臉頰消瘦,讓人心疼。
“為什麼?”男人大笑,眼神盡是諷刺,“為什麼,你不知道嗎?因為你叫鍾艾啊,因為你是艾晚晚的女兒啊,因為你害死了它啊……這夠不夠,夠不夠?”
鍾艾的頭痛欲裂,“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她蜷縮在一處,聲音有些顫抖。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男人帶著誌在必得的信心,聲音揚起,“這件事,怕是非你做不可了。”男人蹲下身子,在鍾艾耳邊輕聲道。
鍾艾聞言,驚恐的睜大眼睛,卸下了所有的偽裝,是真正的抵觸和反抗,“不行,我不可以……”
“你又不是第一次殺人,怕什麼?”男人的聲音不屑,仿佛是來自地獄裏的惡魔,讓人心寒心顫。“鍾艾,殺了他,殺了他……”男人的聲音蠱惑,眼神定定的看著鍾艾,仿佛要把鍾艾看穿,鍾艾的眸光漸漸由清明轉為混沌。
“知……道了”。鍾艾聲音微弱,卻讓男人露出了深寒的笑意,“殺了他。”
鍾艾在倒下去之前,眼角滑下一滴淚,該怎麼樣……才能不受控製?什麼樣都不可怕,可為什麼,沒有自由,沒有是非,沒有選擇。
隻有黑暗。
漠州。萬花樓。
“美人兒,可想死大爺了。”年輕男子的聲音輕佻但不讓人厭惡,反而帶了
別樣的風情,竟不輸於任何女子的魅惑,讓人聽了浮想聯翩。
“哪有?”鶯鶯將頭轉在一邊,嘟著嘴兒,嬌嗔道,“前些日子,蓮你不還是和我們的清高女蘇煙你儂我儂,讓媽媽氣死了。”媚眼望向麵前的俊俏男子,內心十分複雜。
“鶯鶯,我的鶯鶯。”男子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他抱著女子,情真意切道,“都是些逢場作戲,算不得真。”
“那蓮對我也是逢場作戲?”男子做戲要親,鶯鶯將臉轉向一邊,聲音帶著微微的委屈和不滿。
“這又是為哪般?”男子的聲音聽起來仍是輕柔,可是鶯鶯卻知道,他的耐心已經用盡。
麵前的男子,是人人唾棄,可是又有無數人想要得到的蓮曦啊,他女人無數,醉生夢死,可是卻又從不強求。看上了就要,不喜歡了就疏遠,隨心所欲,遊戲人間,與其說,他是一個采花賊,不如說是一個偷心賊,於無形之中,便將女人心輕易奪走,雖不曾刻意玩弄,卻也絕對稱不上真心以付。
鶯鶯擺好了標準的笑容,媚眼如絲,聲音嬌柔,“人家隻是在乎你嘛。”鶯鶯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眼波撩人,“喝一杯我們就忘了剛才的事,怎麼樣?”
那位叫蓮曦的男子,細長的雙眼微眯,盯著彩色紋理的瓷酒杯,隨後無所謂的笑了笑,“美人兒的酒,怎麼能夠拒絕?”抬起手,優雅的將鶯鶯手中的酒杯拿在手上,下顎劃出的是完美的輪廓,鶯鶯將頭轉向一邊,美豔的眉眼星星點點,眸中的秋光複雜,嘴角微微嚅動,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至少,你倒在我的懷裏,這樣也足夠。實在是想不出,要怎麼樣,才能留住你。
蓮曦注意到鶯鶯的不對勁,眸中出現微微裂縫,而後平淡一笑,“鶯鶯,酒喝了,下麵是不是……”
鶯鶯望著麵前的溫柔的俊顏,眼中含淚,“蓮曦,你可有什麼後悔的事?”
“比如?”蓮曦挑了挑眼角,聲音如沐清風。
“從不拒絕女人的任何要求。”鶯鶯笑臉相迎,紅唇劃過的弧度留下空氣中滯留的哀傷。
“怎麼會?”蓮曦抿了抿嘴角,眼裏盡是輕佻,“不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麼?”
鶯鶯看向蓮曦,笑著點頭,卻說不出話,蓮曦動了動脈絡,臉色微變。
此時,一聲刺耳的尖音打斷了房間的起伏氛圍,女人的聲音透著恨意和得意,“好一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蓮曦,你也有今天,要不要我成全你?”
門被推開,一身大紅色杜鵑花映入眼簾,為首的女子嘴角下有一顆米粒大的痣,十分顯眼,眼角的皺紋可以看出四五十歲的年紀,雙手叉腰,嘴裏的笑容漸漸變得惡毒。
“原來是潘媽媽,好久不見。”蓮曦的視線有些模糊,看清楚來人後,微笑的打著招呼,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是什麼關係好的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