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險心雅意(2)(1 / 2)

4.釵、黛都自以為是,看不到對方的優點。寶釵認為作詩也要像繪畫一樣堅持寫實、從時,不可抒發不吉利的憂思或哀音,即所謂“蘅蕪體”。黛玉則認為畫畫也應與寫詩一樣,來幾筆寫意即可,不必準備那麼一大堆俗器,所以她對寶釵的做法不以為然地嘲諷道:“想必他糊塗了,把他的嫁妝單子也寫上了。”她們都沒想到自己隻是個偏才。黛玉因善於感性思維而稍具詩人氣質,寶釵因善於形象思維而略長於繪畫。可惜《紅樓夢》是一部文字小說,不是連環畫,使得寶釵的特長沒能充分顯露出來。

5.寶釵思想過於保守,不允許學生超過自己。比如她在教畫的過程中,表麵上顯得非常慷慨無私,似乎願將自己全部的知識都傾倒出來傳授與人,內心則是要讓學生知難而退,進而鞏固自己的權威。也正是這個原因,寶釵後來再也沒有幫助過惜春。黛玉則甘當人梯。她原打算自己寫一首詠月詩,但在香菱寫出佳句之後,便沒有動筆了,大有李白在黃鶴樓感歎“崔灝題詩在上頭”

的意味。

兩個人的做法皆有些過頭了,前者限製了別人,後者又限製了自己。

比較可見,釵、黛的優點和缺點都很突出,若將她們的優點疊加起來則是一個思想創新的好老師,但若將她們的缺點疊加則又會是一個扼殺人性的壞老師。至於到底應該如何取舍、如何結合才能達到最佳,則需要根據專業和學生的特點靈活掌握了。《紅樓夢》往往都是不給出現成的真理,隻提供DIY的模塊。

三、人性化教育的成敗掌握在學生手中

盡管寶釵與黛玉兩位老師沒有絕對的優劣之分,但香菱和惜春兩位學生卻存在著明顯的好壞。我們應當看到,香菱、惜春在學習的過程中實際都受到了釵、黛兩個人的影響,一主一輔。香菱學詩時有寶釵在背後拆台,惜春學畫時又有黛玉在旁邊起哄。在這種情勢之下,香菱是堅持以興趣為導向,以現實生活為基礎,主動而有選擇地向老師們請教,因此她既未讓寶釵壓製住自己的天賦,也未讓黛玉教得眼高手低。相反惜春則心無定力、顧慮重重,既懷疑黛玉在拿自己取笑,又責怪寶釵不該縱容黛玉逞強。(黛玉本意是為她打抱不平,惜春卻說:“都是寶姐姐讚他越發逞強,這會子拿我也取笑兒。”)很顯然,能適應各種老師和環境,銳意進取的學生就是好學生。隻知指責老師並強調客觀原因,無所用心的學生就是壞學生。與成功與否無關。

但當一個人成為好學生之後,離自然成功也就不遠了,所謂“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天資原本平庸的香菱就是從一個好學生脫胎換骨成了人格和能力都很完備的女子,最終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超過了釵、黛。

從小說結構上說,香菱自我完善的過程與寶玉心中“理想女性”的設計過程是反向、同步進行的。第七回周瑞家的和金釧都說香菱外表有些像秦可卿(可卿兼具釵、黛的神韻)。其後鳳姐又說她性格好,如:“香菱模樣兒好還是末則,其為人行事,卻又比別的女孩子不同,溫柔安靜,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他不上呢。”誰的脾性能超過主子姑娘呢?讓人聯想起警幻仙姑。最後,香菱又通過師從“十二釵”中的頂尖高手寶釵和黛玉,將“詠絮才”與“停機德”有機彙集在了一身。而這正是寶玉日夜渴望的結果,他當初就是因為求之不得而苦惱,以致於希望通過參禪而掐滅自己的夢想,如“戕寶釵之仙姿,灰黛玉之靈竅”。他不曾想到有另一個人正在別處悄悄地“幫助”他。當然他們的努力是互動的,在香菱兼取他人的優點而不斷提升自己的時候,寶玉也在剔除理想中不切實際的地方,將“她”的標準逐步降低,包圍圈逐步縮小,從意淫走向實情,從泛愛走向專愛。

他倆的戀愛方式及其結局說明:真正的愛情不是存在於“木石前盟”的一見鍾情,也不是存在於“金玉良緣”的門當戶對,而是存在於雙方純粹情感的點滴積累之中,當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就可能質變出愛情。比如直到第六十二回香菱才向寶玉癡笑,寶玉才對香菱產生暗戀,埋下夫妻蕙、並蒂菱。這樣的愛情不需要用親情或者名利作籌碼,隻需要不斷地苛求自己,諒解對方。原來《紅樓夢》追求的是如此美妙、健康的愛情。感謝曹雪芹!(作者認為一見鍾情發自血緣共性或是對親情的錯覺,所以他將賈、林設置為比姨表更親的姑表,以此說明這種情感並非是純粹的男女之情,反過來也說明近親戀愛不正常。)寶玉和英蓮一個姓賈,一個姓甄,二者的結合也就象征著“真”、“假”兩種哲學理念在經過一係列取舍之後最終獲得了人性層麵的統一。當然這一完美的喜劇相對於一部小說來說可以實現,但相對於當時的現實社會來說依然隻是一個夢想,所以曹雪芹將它放在了小說第八十回之後。(更詳盡的論證見新聞稿《汪宏華披露香菱完美結局》)與香菱相反,惜春則對什麼都沒有激情和興趣,畫畫按說是她最大的喜好了。但當大家都來參觀她的畫時,即便十停隻完成了三停,仍是“正乏倦,在床上歪著睡午覺”。既不著急也不求助。一個生活態度如此消極的人最後完不成畫作,甚至出家為尼也就不足為奇了。需要說明是,在曹雪芹看來“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