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眾人看了,都道是黛玉詩為上。第二次寫菊花詩,黛玉的《詠菊》、《問菊》、《菊夢》三首詩以“題目新,詩也新,立意更新”奪魁,而寶釵的詩次之。第三次蘆雪庵爭聯即景詩,黛玉十一句,寶釵五句,從數量質量上看,黛玉都明顯高於寶釵。第四次桃花社,黛玉獨做《桃花行》,無人可比。第五次作柳絮詞,眾人判寶釵的《臨江仙》“果然翻得好氣力”為第一,黛玉的《唐多令》因“纏綿悲戚”為第二。但愚以為,寶釵的這首《臨江仙》命意太俗,實在勉強。詩中無不反映了這位“藏愚守拙”的冷美人的庸俗氣和功利主義的特點。
而黛玉的《唐多令》,寓意自然、意境超逸、纏綿悲戚,自有一種傷感美。詩人孤標傲世的個性和超功利主義美質也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所以,人們常說,黛玉是“詩一樣的女兒”,而黛玉的詩是“女兒一樣的詩”。
黛玉氣質之美
《離騷》中用香草美人的手法來象征具有美好品質的君子:“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林黛玉亦是作者要極力塑造的一個內外皆美的人物。其突出表現在曹雪芹在《紅樓夢》中也運用了大量的具有特殊意象的植物來象征林黛玉的內在美質。
首先,曹雪芹為林黛玉安排了這麼一所與眾不同的住處---瀟湘館。這裏之所以好,就在於它有別處所無的“千百竿翠竹遮映”(第十七回)。黛玉之所以選中這個地方,也是因為“我愛那幾竿竹子,隱著一道曲欄,比別處幽靜些”(第二十三回)。大觀園裏別處不見竹,隻是瀟湘館裏有竹,而且“竿竿青欲滴,個個綠生涼”(第十八回),“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第二十六回)。作者每次寫到瀟湘館,幾乎都要寫到竹,結合屋內的陳列布置,使瀟湘館成為大觀園裏格調最高的一處住所。這樣寫很明顯是一種象征手法,竹子是用來比喻瀟湘館的女主人林黛玉的,這是不言而喻的。以至於當黛玉死後,探春李紈走出院外聽到“竹梢風動,月影移牆,好不淒涼冷淡”(第九十八回),可見在《紅樓夢》中竹子已經幾乎成了黛玉的精魂。此外,在第六十三回,寶玉因生日而夜宴群芳時,眾人行酒令。差不多最後才輪到黛玉,作者留給她的是一枝芙蓉花。對此,“眾人笑到:這個好極!除了她,別人不配做芙蓉。黛玉也自笑了……”作者把黛玉比作芙蓉,芙蓉即蓮花,這又有何含義呢?要說明蓮花的特征,我們自然想到周敦頤著名的《愛蓮說》:“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且說,“蓮,花之君子者也。”如果說,竹子的形象是象征黛玉的勁節孤高、淩雲不俗的兀傲品格的話,那麼蓮花的形象就比喻了黛玉的高潔靜雅、質樸率直、可愛而不可褻的高尚情操。與此相關的還有一篇寶玉祭芙蓉仙子的詩篇《芙蓉女兒誄》:“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體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此文雖誄晴雯,實誄黛玉。
因而,其中提到的那些古人故事,固然用以讚頌晴雯的內在美質,又何嚐不是黛玉高潔品質的彰揚。我們從哪裏可以看出林黛玉蓮花般的君子品質呢?
作者把黛玉的竹之品節、芙蓉之高潔、菊之孤傲推向了極致。脂硯齋也讚她為“以蘭為心,以玉為骨,以蓮為舌,以冰為神,真真絕倒天下之裙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