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
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能去哪裏。
從水裏爬出來以後,薛影就在街上流蕩,薛影那時候亦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五六歲的他什麼都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有個哥哥,姐姐,弟弟,還有一個慈愛的母親,嚴厲的父親,可是卻連模樣都記不清了。
餓的時候,他會去飯館的後院要些人家的剩飯剩菜吃,或者去廟裏偷些祭品,不餓了,自己一個人便在小鎮上瞎逛,總是一副髒兮兮的樣子,頭發粘著,衣服油黑油黑的,看不出原來是什麼色。
※※※※
那是個豔陽天。
薛影路過橋邊,見到一個老人躺在河邊,似乎病了,便躡手躡腳地走到老人邊上,低聲輕呼:“爺爺,爺爺,醒醒……”
聞一聞,一身酒氣,原來是喝醉了。
薛影便蹲了下來,仔細看著眼前的老人,破衣爛衫,胡子拉碴,睡得死沉死沉的,身上的衣服並不比自己幹淨。
年幼的薛影擔心他會掉河裏,就一直守著他,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或者覺得親切吧,最起碼,都像是要飯的。
酉時,天色漸深。
老人才清醒過來,笑著問他:“怕爺爺掉河裏?”
“嗯嗯。”他認真地點點頭,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老頭看。
“你叫什麼?”老人又問。
他搖搖頭,想了半天,說不出來。
“小小年紀,流落街頭,哎!”老人喃喃自語。
“跟爺爺走吧。”老人戳了一下他的鼻子說。
老人說完起身,不由分說地拉他就走,繞過幾條街,進了一個荒廢的破廟。
裏麵有好些乞丐,男的女的,都有,但大多都是已經老邁。
突然來了個孩子,廟裏熱鬧了許多,或許是在一群行將就木的老人隊裏多了一份新生的活力吧。
“餓了麼,來,這個給你吃。”一個慈愛的老婦人遞過來一個饅頭。
潔白的饅頭。
他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幹淨的食物。
薛影一拿過來,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謝謝。
老婦人把他拉到身邊來,仔細觀望下,說道:“這孩子大概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甚是有禮,這麼點年紀,居然就會知道謝謝人了。”
“可憐孩子,這麼點年紀……”邊上另外個老婦人也歎息道。
不過到底他還是找到落腳之處,不用到處躲雨,找窩棚住。
從那天以後他便生活在這一堆老人裏,嘴又甜,深得老人家的喜歡。
老人們多才多藝,能能奏些樂器,懂些宮、商、角、徵、羽。經常街頭賣藝去。
年幼的薛影,就成了這些老人的小徒兒,很快會吹幾聲笛子。
還有些老婦人則會些刺繡,總是刺繡好作品便拿去賣掉,手藝較好,能賺些錢,還有一些活也能掙點,但是老人家多災,總是有病要瞧,所以一起日子過得也很緊湊,但是卻很溫馨。
然而街頭卻總不會那麼寧靜的。
一個夏日的午後,他正和幾個老人一起賣藝。
一個大漢,穿著坦胸的馬甲,光頭,凶神惡煞的樣子,後麵跟著一個矮個男人,兩個尖尖的門牙,跟老鼠很相似,賊眉鼠眼的,還有幾個人但卻沒什麼特點,幾個人吃著從後麵搶來的西瓜,從街尾緩緩而來。
一走近他們便罵開了:“你們這些老東西,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竟然在此地要飯。”
說罷,便過來搶過樂器,然後重重地將它甩出去。然後又一腳踢到老人身上,幾個大漢同時衝上來,把幾個老人踹倒,一陣亂踢。
“不要打爺爺,不要…”一旁的薛影便驚慌的喊開了,然而遠處的捕頭卻是似乎跟沒看見似的,越走越遠。
邊上的小商販也隻是圍觀著,沒人願意上來幫忙,誰也得罪不起這些地痞,畢竟都還要在此處做生意。
突然間,他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從邊上的牆角找來一根竹枝,便衝了上去,向那個賊眉鼠眼的人刺過去,耍起招式來。
這些招式,記憶中是母親教他的,隻是記不全了。那人沒有防備,直接被打倒在地,疼得哇哇直叫。
“哎啊,小家夥還會功夫,跟爺過幾招,”光頭調笑道,“來啊。”
畢竟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就這麼衝上去,可畢竟力道太小,很快就被踩在地上。
“臭小子。”那個有著老鼠牙的人過來,踢了兩腳,啐了兩口唾沫。似乎還不解氣,又要踢過來,但是被光頭製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