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這些賣溫度計、晴雨表和各式鍾表的小販總是透著怪異,使人聯想到霍夫曼作品中的主人公,這是職業使然。他們賣的這些東西都與時間和天氣有關,如同那些賣籃子和布匹的小販與日常生活有關。與天氣和時間有關的推銷員就是給老天爺打工的。弗利克出於對猶太人產生的如此印象,充滿好奇地看著那些他一無所知的玩意兒。
“我說,小販,”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點著,“喂,貨郎哥,你皮帶上這個哢哢作響的像吊死鬼骨頭似的東西是幹什麼用的?”
“這可是最貴重的東西,”小販說,“所有的人都用得著它。”
“所有的人?”弗利克說,“牧羊人也用得著它嗎?”
“對,牧羊人也用得著。”
“那麼這一個呢?”
“這東西,”小販回答著,並將一隻溫度計拿在手裏擺弄著,“能使你知道天氣是冷還是熱。”
“啊,朋友,不用它我也知道——我穿著短袖還出汗就是熱,穿著厚外套還凍得發抖就是冷。”
很顯然對科學一無所知並不屑費心的一個牧羊人來說,這就足夠了。
“那帶有指針的大表作什麼用呢?”他指著一個膜盒氣壓計問。
“這可不是表,這是件儀器,能讓你知道明天是晴天還是雨天。”
“真的?”
“真的。”
“行了!”弗利克說,“我又不用買這個,哪怕隻賣一個十字幣。我隻要看看雲是在山間飄蕩或是在峰頂翻騰,我不就能知道明天的天氣了麼?喂,你看到了那團從地麵上湧出的霧氣了嗎?哼,我能夠告訴你那表示明天準會下大雨!”
細心的觀察使弗利克成為一個很不錯的氣象員,他根本不用氣壓計就能準確預測。
“還沒問你用不用鍾?”小販接著說。
“鍾!……我有一塊萬能的自動表,它整日在我頭頂走動。它就是偉大的太陽,你看著,當太陽正掛羅德頂是正午,當它斜射伊著爾狹穀時是下午6點,這一點連我的羊群和牧羊犬都知道,那破玩意你自己留著用吧。”
“那好!”小販說,“要是我碰到的人都像你這樣,我又怎麼賺錢呢?你什麼都不想要嗎?”
“什麼都不要。”
況且說,便宜沒好貨。氣壓計時常報不準天氣,鍾表時快時慢,耽誤事也不少見。弗利克可能早就看出這是一堆不值錢的破爛,才沒上當受騙。當他拿起牧羊杖準備繼續趕路時,無意中對小販皮帶上一根管子似的東西發生了興趣。
“那根管子是幹什麼用的?”
“這不是管子。”
“是馬槍嗎?”
“不是”,小販答道,“這是望遠鏡?”
這是一支普通的單筒望遠鏡,它能夠把景物放大5~6倍,也可以把景物距離拉近以便觀看。
弗利克取下它,翻來覆去地打量,用手摸,擺弄一番,又把套筒拉出來推進去。搖著腦袋問:“這是望遠鏡。”
“對,牧羊人,這可是個好玩意,它能使你看到很遠以外的景象。”
“嘿!朋友,我的視力極好。不是吹的,天氣晴朗時,我可以看到雷特亞紮山頂上最遠處的岩石和烏爾幹山最遠處的樹木。”
“眼睛都不眨嗎?”
“絕對不眨。我隻是在美麗星空下露宿時,露珠才能使我眨眼睛。是它滋養和洗亮了我的雙眼。”
“什麼——露水?”小販詫異地說,“也許它會弄瞎……會弄瞎眼睛的,牧羊人。”
“不一定吧!”
“但就算你的視力好,也比不過我把眼靠近望遠鏡時看得遠。”
“那可說不準。”
“你現在最好把眼睛湊上來親自看看!”
“我?”
“試試看嘛!”
“不用花錢吧?”弗利克問,他有點懷疑。
“分文不取,除非你要買它。”
弗利克這才放大了膽,他拿起望遠鏡,小販調了焦距,他閉上左眼,把望遠鏡放在右眼上。
他先向烏爾幹山口了望,接著又望了望普利薩山,望過後,他把鏡頭放低,對著維斯特村望去。
“呀!呀!”他驚訝地叫起來,“真的哩,它確實比我的眼睛看得遠多了。那是大道,那些人我都認得,那個人是護林人尼克·戴克,剛巡林回來,他背上背著粗帆布背包,肩上還扛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