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弗利克帶回的這個壞消息就在這小小的村莊流傳開來了,柯爾茲帶著女兒、尼克·戴克,手中提著弗利克的孝心趕回府內。隻留下了興奮的弗利克及他的二十多個聽眾,其中還有幾個茨岡人,他們在這些維斯特人中一點兒也不興奮。這些人圍著弗利克,連珠炮似地問這問那,而弗利克則趾高氣揚地回複著,仿佛他發現了一件大事。

“確實!”他反複地說:“城堡的煙會繼續冒個不停,直到把它全部燒光。”

“誰會幹這件恐怖的事呢?”一位老婦人雙手合十地問。

“他!”弗利克加重了語氣,“就是惡魔蘇特,這個專搞惡作劇的家夥。”

經他這一番話,大家都想看看城堡主塔上的煙,到後來他們中很多人說他們也看得非常清楚,其實離這麼遠他們根本就看不清。

這個奇異的事件引起了出乎意料的強烈反響。如果你處在維斯特,也會對此深信不疑,並非對冒煙的現象,而是相信這在當地引起的反應不足為奇,因為人們一直認為喀爾巴阡城堡已好多年都沒人居住,現在突然發覺有惡魔住在裏麵。我的上帝!這是多麼恐怖的事啊!

維斯特村有個酒館,無論喝酒的還是不喝酒的,沒事的時候人們總愛往那兒跑,但那隻是少數的閑人。這也是全村惟一一個對外開放的客棧。

客棧的老板是誰呢?他是位名叫喬那斯的猶太人,一個和善的人,大約60歲,外表和藹,一雙有點像閃米特人具有的黑眼睛,鷹鉤鼻子,大嘴巴,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還蓄著傳統的山羊胡子。他八麵玲瓏,熱心助人,他願意借小款項給周圍鄰居而不太在乎他們是否有能力歸還,利息也不很高,盡管他指望借錢人能在約定的日子還錢。假若特蘭西瓦尼亞所有的猶太人都像客棧掌櫃那樣樂善好施的話,那人人都會像住在天堂一般。

但可惜喬那斯隻是他眾多教友、同行中的異類,那些客棧老板、肉食店掌櫃,賣酒和食雜——經營放債這一行當主要是出於對羅馬尼亞農民前途的考慮。土地正逐漸地從本地人手裏過渡到外國人手裏。因不要再付額外的錢,這些猶太人正在成為真正的農場地的主人。這些土地是以還高利貸的方式抵押給他們的。假設“聖地”不是在巴勒斯坦,那麼有一天它或許會出現在特蘭西瓦尼亞地區的版圖上。

這個被叫作“金瑪阡”的客棧——位於維斯特主幹大道另一邊平台的拐角處,與柯爾茲是對門。那是一個舊窩棚,石根上是木板牆,有幾處地方曾經修繕過,但蔥蘢的草地一片青翠,外觀十分可人。那是座隻有一層的平頂房,一扇玻璃門正對著頂樓平台。進入屋內,首先是大客廳,正中央一張桌子上放著幹淨的玻璃杯,旁邊是長凳,油漆的橡木櫥具裏擺放著瓶盆碟罐。牆角有一個檀木櫃台,喬那斯站在櫃台後麵隨時招呼顧客。

陽光從麵向平台的那麵牆上的兩扇窗子照射進來,對麵靠街牆上還有兩扇窗子。一個被濃密的爬山虎和攀附植物幕遮掩著,擋住了外麵的景色,隻能透進一點點亮光;另一個打開時,可以觀賞山下烏爾幹山穀的全貌。俯瞰幾英尺的坡下,納亞河洶湧喧囂。在河的一岸這條急流從奧加爾高原的源頭處順流到山地的斜坡上,喀爾巴阡城堡就聳立在高原上;在河的另一岸,山上豐富的溪水流下,水嘩嘩地彙進瓦拉幾亞的希爾河。

右側六間小房通過走廊與大廳相連,足夠為寥寥的幾個過邊境前想在金瑪阡歇歇腿的過客住宿了。他們無疑會得到店主的盛情款待,且價格公道。店主還好心地從鄰近市場買來上等煙葉招待客人。喬那斯本人則在一間狹小的頂樓上休息,其古式窗子探出鋪滿野花的茅草屋頂,對著那個平台。

今天,也就是5月29日,金瑪阡客棧又是顧客滿園。其中包括柯爾茲法官、哈默德老師、尼克·戴克等維斯特村的十多個重要人物,當然還有小人物弗利克。不過帕塔克醫生缺席了,因為他的一個老病人快要咽氣了。他事先曾告訴過大家,病人一合眼他馬上會趕過來。

在等待帕塔克醫生的時候,他們一麵吃喝一麵聊著白天的重要發現。喬那斯給一些不喝酒的人端來了那種“玉米麵糊”,這種東西摻著新鮮牛奶很好喝。他給另一些人端來了幾小杯烈性酒,這酒倒在羅馬尼亞人的喉嚨裏就跟喝涼水一樣,“德國烈酒”一杯值大約半個蘇的,特別是“雷基酒”,是種烈性白蘭地,深受當地男人的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