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醫生的頭發真的豎起來了,那是因為他的手在不停地扯住它揉著。

“尼克讓步了,他同意在城堡外露宿……多恐怖的夜晚啊!……朋友們,多恐怖的場景啊!……想睡覺,可惡魔不會讓你安穩一個小時……是的,甚至一個小時也不放過……突然鍾聲大作,雲裏騰出火紅的怪獸,是常見的蛇頭怪!它們從高原上猛撲下來,想吞噬我們。”

每雙眼睛都朝天空張望,人群中不止一個人似乎看到了空中飛舞的火妖。帕塔克的敘述,在聽眾中產生了神聖的效果。

“突然,”他接著說,“空中吼聲響成一片,說得具體些是野獸的吼叫聲,……接著一道耀眼的光從城堡主塔的窗戶裏射出來……一團地獄之火照亮了整個高原,甚至山下鬆樹林,……我和尼克·戴克對望著,啊!看到了恐怖!……我們倆像兩具僵屍……兩具僵屍,那死灰色的光照在我們臉上弄得像鬼一樣嚇人!”

眾人一起看他的臉,一張抽搐變形的臉,兩眼空空,目光散亂,真以為他還沒從他親手送去了很多人的世界裏遊回來。

讓他喘口氣吧,因為他說不下去了。喬那斯隻好又端過來一杯雷基酒,帕塔克一飲而盡,仿佛又清醒了一些。

“可是,醫生,尼克為什麼會弄成這樣呢?”柯爾茲老爺問。這合乎道理,他非常重視帕塔克的回答,因為他們就是在金瑪阡客棧的客廳裏受到了神秘聲音的警告。

“我記得什麼說什麼,”帕塔克接著說,“等到天亮……我要求放棄進堡打算……你們都很清楚他的脾氣……九條牛也拉不回來……他下了護城河……我隻得跟著下去……真的,當時他拉著我,我早嚇傻了……尼克到了門邊……他抓住吊垂下的鐵鏈,幾下就攀了上去。

我猛然清醒我們身處何地……還來得及喊住他,這個冒失鬼……或者說……這個無視神靈的年輕莽漢,我最後一次命令他下來和我一起回維斯特去。‘不!’他固執地喊。我想逃……真的,朋友,我承認……我想逃,處在當時那種狀態,你們中沒有一個不會產生逃的念頭!……我試圖從那個該死的地方跑開,但根本就是徒勞。我的雙腳被吸住了,釘緊了,在地上紮了根。我想抬起腳來——但卻辦不到……我奮力掙脫——可是那是白費心機!”

帕塔克醫生模仿著一個人的腳被吸住時的絕望動作,就像一隻困在陷阱中的野獸,隨後,繼續講了下去——“與此同時隻聽得一聲慘叫——懾人心神的叫喊聲!是尼克·戴克發出來的慘叫……他緊抓鐵鏈的雙手鬆開了,落到了護城河的河灘上,他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擊中了。”

顯然,帕塔克講出了事情發生的經過,盡管這很驚心動魄,卻沒有摻雜任何誇大的成份。如同他所描述的一樣,事實就是這麼發生的,奇事就發生在頭天晚上的奧加爾高原上。

以下是尼克·戴克倒下後的經過。

尼克昏倒了,帕塔克不能跑過去幫他,因為他的靴子正粘在地上,而他又難以把腫脹的雙腳從靴子裏抽出來……忽然,那個固定住他的巨大的無形的力量消失了……他的腿重獲自由了。

他向尼克奔過去——這無疑被村人所敬佩——他拿小手帕在水裏浸濕後敷在尼克的臉上……尼克慢慢醒了過來,但他的左手和部分肢體受到那可怕的一擊後仍不能行動……但在帕塔克的攙扶下,他艱難地站起身,爬上護城河的山坡,翻過高原……一刻不停地回村……一小時後他的手和胸口劇烈地疼痛起來,他不得不停下……正當帕塔克準備獨自返回維斯特叫人時,柯爾茲老爺、喬那斯,還有弗利克恰好趕到了。

當詢問尼克的傷勢是否嚴重時,帕塔克避免正麵回答,盡管他在給人診病時總是充滿了自信。

“單看身體的正常症狀,就已經相當嚴重了。”他的語氣不容置疑,“現在加上是拜魔蘇特所賜,病因就無從查起,看來解鈴還需係鈴人,隻有去求蘇特了。”

由於無法確診,尼克·戴克的病情也就無法判斷其發展,但慶幸的是這並非福音書所載:自從神醫希波克拉底和蓋倫後,幾乎天天都有醫生誤診的事,但那也比帕塔克醫生高明。尼克年輕,體質又好,再加上米麗奧塔的悉心調養,假如惡魔不從中作梗,康複還是大有希望的,隻要不嚴格按資深的老護理員所開的藥方執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