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落露為霜(1 / 2)

隨著《綠樹變黃》的鋼琴前奏響起,白瑤腦海裏浮現出了她第一次聽這首歌時的情景——

那是她爺爺去世後沒多久的一個晚上。

她一個人在屋裏躺著。

不算涼。

從窗縫吹進來的秋夜晚風,卻還是給她身上刺的恍如刀割。

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牆頭爬著幾株倔強的蔓藤,藤枝已經枯黃了,它們卻仍舊嵌在牆縫裏,無懼冷風冷雨。

看到這一幕,白瑤特別的心酸,她覺得自己就像牆上爬著的那些孤獨的蔓藤,艱難而卑微的活著。

她爺爺生前也是這樣,活的特別的卑不足道,一輩子也沒過上幾好日子,淨吃苦了。

當然,這個他們誰都賴不得,要賴隻能賴他們自己不爭氣。

起來,她爺爺生前對她並不是特別特別的好,畢竟不是親生骨肉,隻是湊合著給她帶她的。

白瑤稍微懂點事以後,他們倆就一直是互相照顧。

白瑤從上學一年級開始,每放學後都要回家給她爺爺做飯,平時還要打掃房間,洗衣服,總之要做很多同年齡段孩不可能去做的雜事。

她爺爺把她完全當一個傭人在使,雖然偶爾也會給她偷回點零食和玩具來哄她,但更多的時候,都是白瑤在照顧爺爺。

她爺爺年輕時三進宮過,出來以後就一直沒工作,靠吃低保生活,他還特別的遊手好閑,總幹一些偷雞摸狗的事,在胡同裏經常倚老賣老的耍無賴,在他們那片的名聲非常不好。

就因為總幹三隻手的事,白瑤不止一次的去過派出所領她爺爺出來,每次都要被警察叔叔長籲短歎半,那感覺真是丟人爆了。

街坊鄰裏在也總是在背後對他們爺孫女倆指指點點。

從那時開始,白瑤就已經遭受別人白眼了。

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白瑤想不活成一個特立獨行的人都不行。

她的臉早就跟著她爺爺一起丟光了。

從上學開始,白瑤就不是很在乎別人她什麼了。

別人愛她什麼她什麼,她都要努力樂觀和堅強的活下去。

雖然她爺爺生前總是給她找事,讓她丟臉,但畢竟是跟著爺爺長大的,她媽生她後沒多久就走了,在繈褓之中,她爺爺是用一口羊奶一口羊奶的給她喂活的。就衝這份養育之恩,白瑤就要記她爺爺一輩子。

就算全世界都站在她爺爺的對立麵,她也會義無反顧的站到她爺爺身旁,和她爺爺一起去經曆風雨,一起卑微堅強的活下去。

但她爺爺突然就沒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改變,讓白瑤一時半會兒可接受不了。

她爺爺這麼一走,把白瑤心裏最沉甸甸的那份親情和壓力也一起給帶走了。

那之後的一段日子,白瑤心裏總是空落落的,整個人都像變輕了似的,活的好像是輕鬆了,心情卻異樣的沉重。

尤其是晚上一個人在家裏睡覺的時候,聽不到爺爺的呼吸聲,那種隔世的孤獨,就像一根針一樣,把她刺的特別無所適從。

她明白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這個道理,可是唯一的親人沒就沒了,這還是讓白瑤很茫然和失落。

雖然她一直在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悲傷,不希望它們像潘多拉魔盒裏的怪物一樣被釋放出來。

但在內心深處,白瑤真的很痛苦,一種無法言喻也無法釋放的憋在心裏的苦悶,也是一種渴望關愛卻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後孑然於世的孤獨。

那晚上,白瑤依舊茫然無所的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窗外的冷風吹。

她隨手打開了收音機,裏麵安靜的飄出了劉惜君這首《綠樹變黃》。

就像這首歌中所唱,她家門前牆頭上的蔓藤,也是在幾之間就被西風給從綠吹黃,顯得特別的淒涼。

感受著月光下的蔓藤就算枯死也不想被吹下牆頭的倔強,再聽劉惜君這首《綠樹變黃》,白瑤整個人都要被一股從身體裏徐徐爆發出的黯然銷魂般的巨大力量給碾碎了。

憋在心裏多日的苦楚,終於如破堤的洪水一樣爆發了!

想到爺爺沒了,未來這條艱難的路,她隻能一個人走下去,她就有種痛心入骨的難受。

她那時咬著牙,還想憋著讓自己不哭,但江河來潮,悲上心頭,她怎麼可能憋得住?

最後她鼻涕眼淚一起流,當真是涕泗橫流,把自己給哭成了狗。

劉惜君這首《綠樹變黃》,由此也深深的駐紮進了白瑤心裏。

白瑤不是那種多愁善感、情愛的性格,為同一件事,她很少哭第二次。

後來再聽這首《綠樹變黃》,白瑤就不會再有心碎到想哭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