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仙尊是說話算話的神。
將雲舟恢複至身上的軀殼外形,又令人幫她剪了頭發。女鬼的頭發著實太長,拖在地上,不方便也不衛生。
雲舟起先一直在哭,照理說心死了,就不會有諸多悲傷情愫,可她倒好,像開了閘的洪水,越哭越傷心,以致給她修整妝容的老嬤將她紅腫的眼皮子打了許多遍粉,順便抽走了幾管子腫液,讓她看起來稍微正常些。
哭到妝容全理清楚了,雲舟就停下了。
呆呆看向鏡子,看著自己滿臉煞白的模樣,喉嚨裏像哽了魚刺一般難受。
“阿姨,不可以幫我補點腮紅麼?”雲舟弱弱地看向已經在洗手收拾東西的老嬤。
“腮紅?你是個死人了,要那東西做什麼。”
嬤嬤話音未落,雲舟噘嘴正失望,屋子裏突然響起另一個
聲音:“洛娘,小姑娘家喜歡,你便給她補一點,提提氣色。”
雲舟聽聞,隨即轉過頭,破涕為笑。
是閻羅仙尊。
他方才提著酒瓶子,一直倚在門口看著裏麵,看小姑娘哭得慘兮兮的模樣,心頭莫名燃起一陣煩躁,喝了幾口酒壓下去。小姑娘沒哭了,他又莫名挑了挑眉,那一噝溜的心煩也一掃而空。
這樣的心情,倒是幾千年不曾有過了。
“尊上,地府沒這個規矩啊。”嬤嬤有些為難,她那盒腮紅隻有地府辦紅喜事的時候才開封的。
“規矩?本座回頭加上一條便是。”他倒是隨意得很。
嬤嬤無奈,隻好忍痛割愛。
“謝謝阿姨,阿姨真好,化妝也化得好!”雲舟一高興,跟吃了糖的小孩兒,嘴裏蜜甜蜜甜的。
嬤嬤聽了這話,心裏多少舒坦些,笑盈盈睨她一眼,儼作嚴肅道:“叫什麼阿姨,叫我嬤嬤。”
雲舟吐吐舌頭,忙道:“嬤嬤好,我叫雲舟,從二十一世紀來的,不懂規矩。”
嬤嬤沒再糾責,開了腮紅,輕輕柔柔按在她的臉上。
門口的仙尊又不知是起了哪門子興致,忽地對屋裏的小姑娘道:“雲舟這個名字不好,你要同過去做個了斷,名字也換一個。”
雲舟從鏡子一角看到些門口的影子,影子裏頭有仙尊的一身墨色衣裳。
她盯著鏡子裏的衣裳,認真想了想,名字確實是次要,一個名號而已,且這個名字也不是她親生父母取得,本就沒什麼意義。
她吸吸鼻子,帶著鼻音,甚是乖巧地問他:“那尊上覺得,要取個什麼名字?”
她明白,這次的事情能有轉機,全是因為這閻王爺。他就是她的再造恩人。如此,他說叫什麼,她都可以。
“瓊林瀟瀟,有女昭然。”仙尊想到今日小女鬼撲倒在自己腿邊的情形,可不是昭昭然,無所畏懼。
“今日起,你就叫林昭昭吧。”他望著銅鏡裏的稚嫩容顏,女子的笑容仿若羽毛,輕輕落進他眼裏。
許是有些醉了。
“嗯,林昭昭——我喜歡這個名字,嬤嬤覺得呢?”
嬤嬤笑笑,目光意味深長,替這小女鬼別了一朵彼岸花的花苞。
“好聽,尊上取得,自然是好聽。”
也許是因為有了新名字,也許是塗了些腮紅,林昭昭總覺得,這一瞬間自己的臉微微發燙,那空著的心髒也微不可察地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