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夜帶著林昭昭到了印度某處廢棄的臭水溝。
漂浮了一晚,最後就到了這麼一個地方。
所幸林昭昭聞不著味兒,但她大概也能想象到——
蛆蟲遍野,摻雜著黑色灰色的軟體蠕動物,密密麻麻交疊著,從幾尺深的臭水溝裏溢出來,所行之處皆是濕漉漉猩紅色的痕跡。
這樣的地方,應該是臭氣熏天了。
“這裏便是魔界的入口。”
迦夜一邊解開捆綁她的繩索,一邊帶著自豪的口吻說道。
林昭昭一聽,心頭驚跳。
放眼四顧,方圓幾裏內全是黃土荒草,斑駁蕭瑟,沒有鬼,也沒有人。
“魔界的入口怎麼在人界啊?”她想起三界交彙處的輝煌,再看看這裏,嘖嘖。
“入口而已嘛,哪有那麼多講究,關鍵是要有內容,魔界隱匿在人界中,這樣三界就對它疏於防範,一般來說是很難找到這裏,進去之後,便是完全隔離於三界之外的第四界。”
迦夜麵露微笑的解說了一番,看得出來,他十分熱愛他的領土。
林昭昭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便問:“怎麼進去呢?”說著伸出一隻手往前憑空撈了撈,電視上都這麼演,可能麵前有堵看不見的牆。
迦夜仰天大笑了幾聲,很是隨意的拉過她那隻試探的手,力氣有幾分大,捏得五指骨頭挨個“咯吱”響了一遍。
“本座帶你去!”
話音未落,林昭昭未必沒做好準備,就給迦夜魔尊拉著——跳進了那汪幾尺高的蠕蟲堆裏。
壞了,怕是要千瘡百孔毀容吧!
林昭昭萬分心碎,緊緊閉著眼睛,凝神屏氣,生怕那些蟲子隨著呼吸竄進肺裏。
身體似被萬般撫摸,軟體動物的接觸讓她差點窒息,好在這種感覺並沒有維持多久,大概就是幾秒鍾時間,周圍的空氣驀然輕鬆,那些高密度蟲子的阻礙仿佛化成一縷灰,強行鑽進她的鼻孔之內。
林昭昭實在忍不住,劇烈得嗆咳,眼睛也像進了灰,酸澀又難受,整個人的狀態宛如吃了幾斤變態辣椒一樣。
“怎麼樣,我這魔界的入口非同一般吧?”
迦夜拉著她立於魔界的石碑之上,看她反應如此強烈,不禁為自己的才華所折服。
魔界可不是隨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進這個入口必定會鬧出動靜,屆時魔界守衛便能及時發現,無須稟報,直接抽魂截魄。
林昭昭咳了好一陣,拉著迦夜魔尊的手借力站穩,這才將發白的爪子從他手裏抽出來。
“這裏……便是魔界……”
到處都充斥著絕望的氣息,咄咄逼人的絕望,比鬼界的哀怨哭嚎要絕望百倍。
自高處放眼望去,整個魔界宛如一座沉浸在古代婚禮中的黑色城堡。
對,婚禮。
層起疊落的黑色岩石組成不規則的山棱,縫隙間流淌著血紅色的岩漿,散發出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還夾雜著濃膩的血腥。
她能聞到這裏的味道,也就說明,這裏都是……
林昭昭的心口突然有些難受,目光落在半空中交錯的紅綢帶上,從各個方位交纏,擰成大朵大朵紅豔妖嬈的花,隻是那些綢帶大都已經破損,看起來是經曆很多年頭了。
魔界裏流竄著黑色的霧氣,空中漂浮著眾多模樣驚悚的鬼魂,或斷手斷腳,或麵目全非,一個一個像是居無定所的厲鬼,又像絕望而無助的虛擬像,不言不語,安靜又可怖。
目光所及之處,蒼涼得無以複加。
“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本座的魔界不好嗎?”迦夜有點不高興,他第一次帶個活物回來,雖然也是個死人,可畢竟是個有思想有情感的,他想著對個外人炫耀炫耀自己的領地,卻不料這外人的表情如此沉重難看,跟死了爹媽一般。
林昭昭收回目光,緊閉的雙唇歎出一口氣。
她看著迦夜魔尊,看著他誇張的紅嘴唇,紅眼影,紅頭發,突然覺得他是這個地方唯一一個沒那麼絕望的存在。
“你一個人在這裏嗎,沒有其他人嗎?”她小聲地問他。
即便是小聲,她都錯覺地以為聽到了自己的回聲。
回聲在漂浮的怨靈間輾轉,化成了無數沉默。
迦夜魔尊皺眉,他看不慣她眉眼間那種憐憫的神情,揚聲道:“當然不是,本座有百萬精兵,隊伍還在不停壯大,終有一日,本座要統領三界。”
“這樣啊。”林昭昭點點頭,所有所思,目光再度望向那些紅綢帶,不自覺開口問道,“你結婚了嗎?我看這裏好像舉辦過婚禮。”
久久未等到答複,林昭昭看向他,見他也正看向空中的紅花。
“那是魔界的恥辱,是幽冥大婚之日,也是天界血洗魔界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