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夕照】002 詭碑(1 / 2)

經過半個上午的搜索,我把北京周邊所有類似夢中的石碑都給列舉了出來,並且記錄了地址,準備利用每天的下班時間去看看,尋找一下究竟是哪一塊兒成為了我的夢魘。

接觸不良的打印機在我的捶打下緩緩地吐出我剛剛搜集的石碑信息,我取出來一邊瀏覽,一邊喝著剛剛衝泡好的咖啡。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不說一天跑一個地方,就算是一天不上班,連著跑五個地方,也夠我跑它一個月的。

“小公主,這是下周的稿子。”程祥突然出現在我的桌子旁邊,把幾頁紙放在了我的麵前。我嚇了一跳,急忙放下石碑的資料,騰出手來接他遞過來的稿子。其實,我是比較偏愛編程祥的稿子的,因為他的文筆很符合我的胃口,錯別字什麼的也幾乎沒有,而且從來不拖稿,不會給我添一點兒麻煩。

“嗯?這是啥?”程祥歪過腦袋,向桌上的石碑資料望去。

“沒,沒什麼。”我把手中一直端著的咖啡杯壓在資料上。

“你們要出石碑研究專欄嗎?”程祥還是看到了,笑著問我。我沒說話,用手扶了扶眼鏡框。

“來吧來吧,讓我先借鑒一下。”程祥說著就伸出手去拿,我急忙一攔,卻不小心碰倒了咖啡杯,被子裏濃鬱醇香的深褐色液體一瞬間吞噬了白紙上的字跡。我輕聲驚呼,然後急忙去找抹布。當我處理完咖啡,罪魁禍首的程祥卻早就不見了蹤影。我懊惱地看著字跡模糊的資料,然後試圖讓已經幾近罷工的打印機再重新啟動,卻再也沒法印出一份來。

五六張紙,隻有最下麵的那張還算可觀,可就算是這樣,現在也就隻能看得清一兩個石碑的地址了。沒辦法,今天就先從這個開始吧。剛好,這塊石碑與我離得也非常近,就在單位附近。

因為我們報社的編輯和記者不需要像行政崗位一樣按時按點的坐班,所以我下午三點多就背起包離開了單位。單位樓下的地鐵口,“金台夕照站”五個字今天格外醒目。我看了看地鐵口永遠擁擠的人群,搖搖頭,然後沿著人行道,哼著一首上個世紀的老歌,踏上了尋找夢中石碑之旅。這麼一想,還是蠻刺激有趣的。

我的目的地是財富中心廣場,其實就在我們報社的馬路對麵,是金台夕照站的另一個地鐵出口。不過,這裏都是一些高級寫字樓和綜合性商場,出入著一些滿口外文的白領,對於不愛逛街的我而言,自然是不會注意到這裏。再加上我家的方向和這裏正好相反,所以即使我在這附近工作了近一年也都沒有來過這裏。我到的時候還不是下班的時候,所以人並不多,空曠的廣場可以一眼望到底。本來還在發愁怎麼去找這個石碑,可誰知道,我一走進廣場,便一眼看到了那座資料上顯示的石碑。

金台夕照碑。

石碑的邊沿已經磨損的絲毫沒有棱角可言,上麵的碑文也模糊不清。底座周圍已被文物部門用玻璃製做了隔檔,在一池清水中孤零零地佇立著。那種看得非常真切的清晰感直抵我的眼角。

是它嗎?真的就是它嗎?

會不會有點太巧了。我站住腳步不敢再上前。它的形狀大小和我夢中的石碑的確非常相似,破敗的歲月痕跡也一模一樣。隻是……我繞到石碑前方,看到了上麵刻著的四個大字:“金台夕照”。

出於職業習慣,我對字體特別敏感,於是一下子認出了這四個字的字體。不是別的,正是我最近比較喜歡讓美編使用的乾隆體。相比大眾一些的康熙體,我其實更加偏愛柔美的乾隆體。沒有犀利的刀鋒,隻有妥帖的柔和,俊美異常,結構疏朗,流暢靈活,將這個皇帝溫和親切的特點表達得十分盡致,筆鋒中還滲透著他為人處世的中庸之道。

我眯上眼,努力和記憶中夢裏的石碑作比較。

可是不管我怎麼否認,它真的太像了。這一切簡直太巧了,要不是程祥的搗亂,我今天一定不會來到這裏,不會這麼快就見到了這個在夢裏折磨了我幾個星期的石碑。

我走上前,細細觀察起來。

除了石碑陽麵的四個大字,陰麵還刻著一首詩文,但是已經模糊得我無法辨認了。我掏出手機全方位地拍了一些照片,然後圍著廣場轉悠了起來。我發現,在廣場四周的座椅中間,都鑲嵌著一塊透明玻璃,上麵刻寫了一些文字。我一一將這些玻璃拍照保存,然後開始研究上麵的文字。

原來說的是“燕京八景”。我記得我們報社曾經做過一個燕京八景的專欄,明天去報社可以找一找當時詳細的資料。清乾隆十六年,清帝弘曆禦定燕京八景,幸虧我有個好記性,還記得那八個名稱,分別是太液秋風、瓊島春陰、薊門煙樹、西山晴雪、玉泉趵突、盧溝曉月、居庸疊翠、金台夕照。據說當時均刻石立碑並有小序、詩文。而這些透明玻璃上寫的,就是乾隆皇帝題寫的“燕京八景”詩,而玻璃板同時又是地下建築的采光窗,著實是有趣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