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碧玉

那夜很輝煌,我們都懂得前方遙遠路途尚艱,即使再次揮手別離也一樣無怨。

記得那個夏天,我走進這所普通高中的普通班。周圍陌生的麵孔令我很驚惶不安,而且這個班紀律鬆散,大家都自卑得如世界棄兒。雖也曾懷著不凡心誌要在這普通中學奮鬥一陣子,但幾個月的努力之後我也就隨波逐流地混混沌沌過日子了。

然而他出現了。他來自農村,在重點班,會寫詩。那些詩我看得並不很懂,心裏卻很崇拜他,好感油然而生。而我也喜歡寫點東西,並且在初三時獲過全國獎。在學校的文學社,我們一起組稿,談自己的所好說自己的所恨。當時有個朋友存心要把我們拴在一起:“你們的友誼可升華一步。”他明白指什麼我也明白。本來很朦朧的事在這時便開始有了一點默契。

那個黃昏,我們走到了一起,挽挽手互道一聲:“你好。”其實,那時我們都還幼稚。

我喜歡綠色,黃昏裏的他穿一件綠軍裝迷惑了我的雙眼和我渴求的心。

夏日將近,我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文科。我卻突然收到他的告別信。我看了許久,仿佛走在沙漠,心緒如葉紛飛,腦中空茫。

別後的日子再無聲息,那份細密的牽掛卻仍在。文科班紀律嚴明,然而我卻舊習難改,為彌補心靈的空虛,我一本小說接一本地看,常常恍惚得猶如喝了迷魂藥。結果一學期下來成績亮了紅燈,總成績全班倒數第二,數學十九分。

宣布分數時我清醒了。老師待我不再客氣,父親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我的文章寄出如石沉大海。那個冬天,厄運常伴隨我,日子過得異常陰暗和寂寞。更要命的是傳出他和另一個女孩子好的風聲,聽得我像一片羽毛,站在那裏差點被狂風卷走,全身麻木任由淚水無聲地流。

我自卑至極,失落和受傷的感覺緊緊籠罩,一頁頁日記載滿淚水。老師雖知情也隻是旁敲側擊,讓我重新揚帆。隻是我一直無法擺脫那份情感的糾纏。

升入高三,他和那個女孩的事終於鬧出來了。同學說起他和那個女孩來繪聲繪色,傳得形象極了。我默默聽著,那種悲哀無法言喻。起初不信,聽得太多了也就信了。於是才知道感情這東西於自己是多麼重。

我更加自卑,走路不敢抬頭也不再說笑不再輕鬆,苦澀的感覺在深夜時更泛濫如洪水向自己襲來。在反反複複悲悲喜喜的迷失中,我知道自己釀了一杯苦酒,飲盡以後我該走了。我不顧一切地將心思投入學習之中。

終於,我有了進步,學習成績提高了,我的文章也在全校次次奪魁並在全省獲獎。當總低著的頭猛然抬起,我看見了他注視的目光。但,我更清楚自己不敢再迷失。

一個月夜,我們不期相遇。我伸出手,他也伸出手,各敘別後的時光各自的旅程。我望著水麵淡淡說悟到了“自強”,說我會努力我要成功……我們相視一笑說:“再次相逢挽手無怨。”那夜很輝煌,我們都懂得前方遙遠路途尚艱,即使再次揮手別離也一樣無怨。知道自己再不敢虛度光陰,青春的詩行不允許揮灑太多迷惘;也知道自己還年輕,認認真真把握自己才是真正的無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