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塔羅牌(1 / 3)

“華夏,每天練習完,就能吃這種雞蛋糕哦!”

當時,媽媽就是這樣對我說的,我很努力地在練習,可是仍有幾天未能“達標”,雞蛋糕在我的心中就像是最好的勝利皇冠,隻要能夠擁有它,我就擁有了整個世界……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悄悄轉過頭,將目光停留在黑色的鋼琴上。

五歲的時候,我每天練完琴,就那樣癡癡地抱著草莓蛋糕,坐在琴凳上吃得不亦樂乎。那種感覺……仿佛又悄然湧到了我的心頭。

“小夏,小炫,蘭姨先去忙別的了。”

桌子上的雞蛋糕瞬間消滅了大半,蘭姨微微一笑,站起來望著我和張炫,溫柔地說道。

“不吃了嗎?蘭姨再來一塊!”張炫大大咧咧地又切了一大塊雞蛋糕。

“嗬嗬,蘭姨都吃飽了。”連連擺手的林姨親昵地在傅羽苓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一下,轉身朝二樓走去。

“那剩下的,華夏全包!”張炫興致勃勃地將蛋糕遞到了我的麵前,還朝我擠了擠眼睛,大聲地喊著口號。

“啊,小夏!”不等我回答,蘭姨的聲音又遲疑著響了起來。

“恩?”看到已經走到樓梯中央的蘭姨突然停下了腳步,我和張炫都詫異地抬起頭望著她。

“小夏,記得蘭姨的話,不要去想鋼琴了。知道嗎?”蘭姨用略帶請求的目光,溫柔地望著我。

“恩……”我微微地垂下頭,用比蚊子叫還要輕的聲音回答著。

蘭姨好厲害,她剛才一定是看出我在想什麼了。在蘭姨麵前,我就像是一個透明的人,完全無法隱瞞任何心事。

“小炫,你要幫我看好小夏。不能讓他太衝動。”看到我似乎有些不太情願,蘭姨又側了側頭,轉向了一旁的張炫,提出了“雙保險”要求,“他的手指頭出了點問題,最好能把他放在一個完全沒有鋼琴的世界裏。”

“明白了!蘭姨!我一定會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的!”張炫神色緊張地看著我,就像是一個盡忠職守的戰士,朝“將軍”—蘭姨用力地拍了拍胸口,認真地點了點頭!

“小炫,謝謝你了!”看到張炫如此信誓旦旦,蘭姨再度看了我一眼,終於展現出了一個放心的笑容。

啪嗒啪嗒—

蘭姨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小夏,你的手怎麼樣了?!”隻有我和張炫兩個人了,張炫的臉色突然一變,緊張地抓住了我的手,“不是說你休息一個月之後就能去學校上課了嗎?為什麼要把你放在一個完全沒有鋼琴的世界裏?”

“沒什麼,小炫,我的手很好。”張炫握住我的手,握得很緊。我能夠感覺到他手心裏的溫度,暖暖的,讓我原本有些怦怦亂跳的心髒漸漸平穩。我努力地抬起頭,讓自己的嘴角揚起微笑。

“你不要騙我。華夏,你覺得你能瞞得住我嗎?”張炫盯著我,眼睛中閃過一絲質疑的光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

在張炫的注視下,我百口莫辯,隻能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一遍。

“……”

聽完了我的述說之後,張炫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望著我,一字一句地問:“也就是說,如果你要彈琴,即使隻是做出彈琴的動作,手指就會很疼,會抽筋?!但是你平時生活卻完全不受影響?”

“恩。”我輕輕掙脫了張炫緊抓著的手,將咬了一口的雞蛋糕放回茶幾上。

“那……難道連王醫生那裏也沒有用?”張炫卻又一把抓起了我的手,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臉上的表情出奇的遺憾。

“就是王醫生安排的。他讓我不要碰觸任何和鋼琴有關係的東西,放鬆心情生活。不過,王醫生和媽媽約好了,兩周之後讓我去他那裏做手指康複治療。”

這幾天蘭姨一直有和王醫生聯係,把我的情況向王醫生一五一十地彙報,然後若有若無地告訴我一些“好消息”。不過我對此並不報太大的信心。

“啊,是這樣啊!”張炫卻似乎很信任我的話,如釋重負地微微鬆了一口氣,打量了我一眼,“既然不影響平時生活,那就沒多大關係啦!那我就放心了!”

“嗯。”我點點頭,可是鋼琴比賽之前的事情,卻越發清晰地浮現在我的麵前。

“華夏,這首曲子你練得太生疏了,趕緊繼續練習!”

“華夏!你太讓我失望了!”

“華夏,這樣的發揮怎麼上台表演?你想給我丟臉嗎?!”

比賽前,每天每天,黑色鋼琴前總會回蕩著媽媽這樣的聲音。

“我會努力……”我默默地低著頭,手指頭已經變得麻木,可是我卻仍然咬著牙,將紅彤彤好像胡蘿卜的手指按上了黑白琴鍵。

手指肚上,散發著隱隱的疼痛。

這種痛楚,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太深太深的烙印。從小練習彈奏,每天練足六個小時,長達十三年之久的“習慣”,已經讓我的心也變得麻木了。

有一瞬間,我分不清自己到底對鋼琴是怎樣的感覺。

我究竟喜歡它嗎?我究竟對那些行雲流水的聲音有著怎樣的情緒?

對我而言,這些究竟有沒有意義?

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一直一直在彈奏。仿佛沒有靈魂的小醜,在牽線人的指引下揮動著四肢,有些滑稽。

曲終之後,我有時候會黯然地躲進小房間,麵對鏡子中的自己舉起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十根手指,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