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界像一個舞台(4)(1 / 3)

相比之下,在道德方麵,鷗鳥的名聲倒是更好聽些。這些海濱岩穴中的住戶與灘頭上的客人正是趕趁這個時節飛來我們內陸水麵,而且總是那麼軒軒飄舉,奮其廣翼於晴光之上。在禽鳥中,它們是最值得觀看的;當其翔馳天際,那浮遊止息幾乎與周遭景物凝之一處,化為一體。人的想像不愁從容去熟悉它們,它們不會轉瞬即逝,你簡直可以高升入雲,親去致候,然後萬無一失地與它們一道逍遙浮遊於汗漫的九部之上。至於鴨類,它們的去處則是河上幽僻之所,另外也常成群翔集於河水淹沒的草原廣闊腹地。它們的飛行往往過於疾迅和過於目標明確,因而看起來並無多大興味,不過它們倒是大有競技者們的那副死而無悔的拚命精神。現在它們早已遠去北方,但入秋以後還會回到我們這裏。

說到小鳥——亦即林間以其歌喉著稱的鳴禽,以及好來人們宅院、好在簷前築巢因而與人頗為友善的一些鳥類——想要在筆下形容,那就不僅僅需要一支十分精致的筆,而且還必須具備一顆飽富同情的心。它們那些曲調的發音仿佛一股春潮從那嚴冬的禁錮之下驟然潰決出來的。所以把這些音籟說成是奉獻給造物者的一首頌歌,也的確不過分,因為大自然對這回歸的春天雖然從來不惜濃顏麗彩多方予以敷飾點綴,但在憑借音響以表達生之複蘇這番意思上卻是比不上一聲鳥鳴的。不過,此刻它們的抒放還僅僅帶點偶發或漫吟的意味,但卻並不是刻意要這麼做的。它們隻是在泛泛論著生活、愛情以及今夏的棲處與築巢等問題,現在還不方便站立枝頭,長篇大套地譜製種種頌歌、序曲、歌劇、圓舞或交響音樂。這之中,它們偶爾也會把一兩件重大的急事提出來,然後通過匆忙而熱烈的討論,加以解決,但是偶有個不同意的觀點,一派積鬱繁富的細樂也會嚶然逸出,恍若金波銀浪一般地滾滾流溢於天地之間。它們的嬌小身軀也像它們的歌喉一樣忙個不停。總是上下翻飛,永無寧日。就算有時它們隻是三三兩兩飛避到樹梢去議論什麼,也總是搖頭擺尾,沒個安閑,仿佛天生注定隻該忙忙碌碌,因而其命雖短,所進行的活動卻往往比一些懶人所做的事還多。

在我們所有的禽羽族中,有幾個最喜歡鼓噪的,那便是燕八哥了。它們享有很高的盛名,是因為它們常成群結伴,嘯聚樹端,而那喧囂吵鬧的激烈實在不亞於亂哄哄的政治議會。政治當然是造成這類舌戰激辯的主要原因,不過與其他的政客不同,它們畢竟還是在彼此的發言當中注入了一定的樂調,這樣的效果聽起來倒也不失和諧。在這一切鳥語之中,讓我感到最優美歡快的是在陽光微弱的大房子裏傳來的燕子喂哺,那沁人心脾的感染力甚至可以和知更鳥相提並論。當然所有這些棲居於住宅附近的禽羽之族仿佛都略通幾分人性,也許它們如同我們一樣有個不死的靈魂。早晚晨昏之際,我們都能聽到它們在吟誦著優美禱文。可能就在剛才,當那夜色還是昏昏,一聲嚷亮而激越的嚶鳴已經響徹周道樹端——那音調之美真是最適合去迎接豔紫的晨濤和融入橙黃的霞曙。為什麼這些小鳥會在午夜吐放出這般豔歌呢?或許那樂音是自它的夢中湧出,此時它正與其佳偶雙雙登上天國而不想醒來,自己卻隻不過是瑟縮在新英格蘭的一個寒枝之上,周身全被夜露浸透,以致不勝其幻滅之感。

它是那樣一種動物,仿佛它不能說話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它的口的構造不方便說話而已。

馬——托爾斯泰

佛洛是一匹中等身材的馬,從養馬者的觀點看來,並非沒有可以指責的地方。它周身骨骼細小,雖然它的胸膛極端地向前突出,但卻是窄狹的。它的臀部稍稍下垂,前腿顯著地彎曲,後腿則彎曲得更厲害。前後腿的筋肉雖然不怎樣豐滿,但是這匹馬的肋骨卻特別寬,這特點是因為它被訓練得消瘦了的緣故。它的膝以下的腳骨,從正麵看上去,不過手指那麼大小,但從側麵看卻是非常粗大的。它的整個身體,除開肋骨以外,看上去好像是被兩邊挾緊,挾成了一長條似的。但是它卻具有使人忘卻它的一切缺點的最大的長處。那長處就是它是一匹純種馬,筋肉在覆蓋著一層細嫩、敏感、像緞子一般光滑的皮膚的那血管的網脈下麵很突出地隆起著,像骨一般堅硬。它那長著一雙突出的、閃耀的、有生氣的眼睛的美好的頭,在那露出內部軟骨裏麵的紅血的張開的鼻孔那裏擴大起來。在它的整個姿體,特別是它的頭上,有某種富有精力的同時也是柔和的表情。它是那樣一種動物,仿佛它不能說話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它的口的構造不方便說話而已。

我看見一所大廈。正麵一道窄門大開著。門裏一片陰暗的濃霧。高高的門檻外麵站著一個女郎……一個俄羅斯女郎。

門檻——屠格涅夫

我看見一所大廈。正麵一道窄門大開著。門裏一片陰暗的濃霧。高高的門檻外麵站著一個女郎,一個俄羅斯女郎。

濃霧裏吹著帶雪的風,從那建築的深處透出一股寒氣,同時還有一個緩慢的、重濁的聲音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