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葉顧懷的話,茶棚老板還沒什麼,兩道身影已破門、窗而來,分別是一個壯漢,一位婦人,房梁上也浮現一抹“鬼影”,竟是個侏儒。
一老,一,兩個大人,恰恰是經營茶棚的“一家四口”。
葉顧懷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四人神色各異,就見侏儒冷笑一聲,盤腿坐到對麵空著的床榻上。
他的動作仿佛某種號令,打破了僵局,隻見老丈則拖了房中唯一的椅子,坐了下來,那對中年男女分別靠在兩旁的土牆上,位置極佳,隨時可以撤離,又能發動合擊。
僅僅這一個細節,葉顧懷已經知道,這四人竟分了三撥,彼此牽製,又一起合作。但他並沒有表露出來,仍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主動權在他手裏,他自然不急。
果然,老丈沉吟片刻,便問:“這位大俠,你可知王壽家資幾何?”
葉顧懷微微挑眉,就見老丈的情緒有些激昂:“王壽就任典客十二載,撈錢無數。前年冬,他過六十大壽,見莊園草木凋敝,竟以綾羅做花,重現春日盛景,足見奢靡。”
九卿之一的典客,專門負責對外事宜。在虞王朝全盛時期,儼然是半個吉祥物部門,排在九卿最末。但在戰火紛飛,諸國爭霸的年代,典客衙門重要度就大大提升,尤其是像衛國這種國,向他國送美女、財帛、駿馬等要事,哪個不是典客衙門負責?
更不提那些國家之間的暗線,敵國哪些家族與本國眉來眼去,願意給本國通風報信,提供軍械,或者在朝堂幫本國話,又有哪些家族可以發展成我方內應……林林總總,一應情報,情報全捏在典客衙門手裏,這裏麵可操作的空間大了去!
別的不,光提選美。疼愛女兒的人家,不想女兒被選上,要塞錢吧?渴望借著女兒一步登,攀附權貴的人家,為了讓女兒選上,要塞錢吧?就算選上了,被分去做宮女還是美女,留在衛國還是被送到其他國家。這些足以決定一個女孩生死,甚至整個家族興衰榮辱的事情,哪個不是典客衙門了算?
葉顧懷似笑非笑:“你的意思,你們花這麼大功夫,隻為求財?”
老丈見葉顧懷不信,不得已透了點底:“王壽家資,已過十萬金。囤積的財物大半在國都的宅邸,此番告老還鄉,必定要全數帶離!”
即便早就知曉此事,聽見“十萬金”三字,其他三人仍舊呼吸一滯!
中州大陸銅礦稍多,金礦其次,銀礦極度缺乏。所以,一般是金、銅做貨幣,白銀做冥器、餐具等。一金就是一斤黃金,相當於一萬文銅錢。十萬金就是十萬萬錢,換算成現代貨幣,那就是八十億。
就算在中州大陸,一個富饒封地的萬戶侯,一年的租稅可能也就三四千金。王壽的家資,已經抵得上一個萬戶侯二十多年的租稅收入了。
這麼大一筆財富,就擺在眼前,誰不動心?
葉顧懷似乎也來了興趣:“我觀王家車隊,光是騾車就有近百輛,車轍極深,難道裏頭都裝滿了錢?”
“正是!”老丈忙不迭道,“騾車拉錢,驢車拉家什器具與有臉麵的奴婢,女眷、主子坐牛車,家主、嫡係男丁乘馬車。貴族遷徙,不就是這等規矩?讓他們為了安全,坐不匹配身份的車子,比殺了他們還難!”
葉顧懷聞言,不由嗤笑:“這些公卿,嚷嚷著‘不與庶民黔首為伍’,可我怎麼記得,虞王朝覆滅的時候,他們為了活命,連狗洞都鑽?”
此言深得侏儒讚同,就聽對方陰陽怪氣地附和:“不兩百餘年前的舊事,就兩年前,荊國被陳國兼並,那些貴族不是跪得比誰都幹脆?堂堂姬氏後裔,平常個個趾高氣揚,一旦亡國,臉都不要了,爭先恐後為曹帥牽馬,結果曹帥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令他們舉家遷徙,前往陳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