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顧懷看了一眼李仲遠,後者立刻明白,接下來的話自己不該聽:“在下先回去將兄弟們一一救出來。”
“順便呢,也可以去清點一下貨物,就擱在一旁的大山洞裏。”葉顧懷指明方向,“別指望裏麵有什麼好東西,公孫恒當了快一年的王壽,王家家底都被他掏得差不多,送回梁國發光發熱了。”
“古董字畫全換成了贗品,金器也都是銅包金,隻圖麵子好看。整個車隊裏頭,除了幾匹布外,沒什麼好東西。”
這才是公孫恒等人不怕車隊被劫的原因。
劫走了,剛好,名正言順表示自己丟失了巨額財富;沒劫走,那也沒關係,找個時機死遁。
“王壽”還活著的時候,誰敢去盤庫房?等“王壽”死了,子孫分家,那就是王家人內部的事情了,與公孫恒何幹?
李仲遠隻覺諷刺。
那麼多人機關算盡,丟了性命,到頭來,竟隻是爭這麼些不值錢的東西。
他有些心灰意冷,卻也沒什麼,捏著解藥,打算去喚醒其他被綁的鏢師。
李仲遠走後,葉顧懷才走到何七少身邊,就聽見何七少喃喃:“我是真不明白,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好,父兄拋棄我,師父要殺我?”
葉顧懷聳了聳肩:“我也是真不明白,為什麼施害者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受害者卻拚命把罪名往身上攬?”
“那為什麼——”
“拿腦子想想吧!”葉顧懷打斷了何七少的自怨自艾,“想想你家靠誰發的家,還理解不了今這出大戲?”
區區商人,若是沒有後台,怎麼保得住偌大家業?
東陽郡何家的後台就是老宰相,扯著這麵大旗,別人才高看一等。但老宰相已經七十多歲了,哪怕還賴在宰相位上不肯下來,也架不住歲月流逝,指不定哪一口氣沒提上來,就已駕鶴西去。他的子子孫孫雖沒爬到三公九卿的位置上,卻有個好女兒,生下了大公子。
衛公沒有嫡子的情況下,大公子即位的希望本就最大,其他兄弟怎麼甘心?
想把大公子扯下來,就要先剪除他的黨羽,何家隻是倒黴,撞到槍口上而已。
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想致別人於死地,焉知不會有人渾水摸魚?
何家不知收到了哪路神仙的預警,知曉即將到來的變故,但又能如何?對方不是白給你通風報信的,隻是讓你從一個漩渦,跳到另一個漩渦而已。
想也知道,何家根本無從掙紮,隻能妥協,任由對方塞了一堆“雜役”進何家,等王家車隊到了,提前派這些人去清掃道路。
至於報酬,大概是送了一兩個精明能幹的庶子更名換姓,離開東陽郡,甚至離開衛國吧?
何七少之所以被何家犧牲,就在於他太顯眼了,既是何家嫡子,又是茅陽劍派的後起之秀。
少一個庶子能解釋為打發到外地去做生意,少一個嫡孫可以解釋為孩子難養,夭折了。何七少若是不見,其他人怎會不警惕?
這就是中州世界的殘酷所在。
強權之下,眾生皆為螻蟻。
別什麼追求歲月靜好,田園清新,不爬到足夠的高度,就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一個浪打過來,繁華錦繡就成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