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虛實(1 / 2)

寥寥數語,卻透露出葉顧懷對聖教的熟悉。

畢竟,晏柏舟也是這幾年與聖教的高層慢慢接觸後,才知道這個盤踞西南數百年的教派有個極其古怪的規矩——隻要更換教主,與教主同時代的七位高層,即兩護法、五聖使就必須立刻隱退,再也不準插手教中事務。

這一規矩的存在,看似是為了權力的順利更迭,但仔細一品,又能發現其中的不妥之處。

規矩是規矩,人心是人心。

要是人人都能遵守規矩行事,世間也就沒那麼多紛紛擾擾了。

事實證明,如此粗暴的一刀切,非但沒有讓聖教的權力更迭平穩,反倒越發坎坷,為此流了多少血已不必細。隻消知道這一代,聖教教主做了六年傀儡,教中一直是火鳳護法的一言堂便可見一斑。

正因為如此,聽得葉顧懷用家常閑聊般的語氣,隨口點出聖教的機密之一,晏柏舟便對葉顧懷的“與兩位護法打過照麵”信了七分。可他麵上卻絲毫不顯,隻道:“不外乎是‘名正言順’四字罷了。”

這就像權臣把持朝政一樣,權力再大,始終差了那麼一層。隻要皇帝不是太年輕、太無能,遲早有奪回大權的一。

葉顧懷眼中似乎凝著一點笑意,細細看去,卻又令人疑心那隻是自己的錯覺。

隻聽他緩緩道:“有誌向固然是好事,但若惹上不該惹的人,那可就有意思了。”

晏柏舟聽得此言,饒有興趣地想,葉顧懷這句很明顯意有所指的話,究竟是在聖教主,還是晏柏舟自己,又或者一語雙關?

不過,無論葉顧懷得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今的試探可以到此為止了。

葉顧懷不會透露給晏柏舟更多的信息,就像晏柏舟也不會繼續暴露自己的底牌一樣。所以,葉顧懷很幹脆地:“我不會更換住址,晏公子若要找我,隻需派張六先生前來知會一聲即可。”

晏柏舟笑容不變,起身相送,直送到密道口,才由張六負責接手,繼續送客。

待到張六送完葉顧懷,回到大廳,就見晏柏舟站在畫聖張栩之的《山鬼圖》前:“這幅畫似乎是一位商人所呈?”

“正是。”張六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東宮選妃,太後將此事交由大長公主全權操辦,宋姬之父將此畫連同五千金、陪都南郊的一處三進院落、王城內的三家店鋪以及千畝良田一並呈給長公主,隻求其女名次靠前,能被太子召見。至於中選與否,便要靠她的造化。”

光憑這一段話就能判斷出來,晏柏舟的生母,魏國大長公主的處境並沒有他方才暗示的那麼糟糕。否則也不至於負責如此重要,可以令無數未來妃嬪欠下人情,又極其方便摟錢的美差。

“五千金與良田千畝不足掛齒,陪都的宅子、王城的店鋪雖然麻煩一些,關係足夠卻也能弄到。僅僅是這些東西,還不足以令母親點頭。唯有這畫,有價無市,顯然是壓軸的寶貝。”晏柏舟不緊不慢地。

張六低眉順目,沒有話。

晏柏舟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母親見慣了寶物,尚且會為《山鬼圖》冒險,將身為商人之女的宋姬引薦給太子。但在葉顧懷眼裏,價值連城的《山鬼圖》與一張鬼畫符也沒什麼區別。”

這樣的人,是普通人家出生,晏柏舟第一個不信。

就像陸昭自稱“山野隱士”,也沒人真心當回事,都認為陸昭必是隱世家族的後裔,違背家訓出世,渴望在這大爭之世中一展拳腳一樣。葉顧懷就差把“生非凡人”寫在臉上,晏柏舟豈有不在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