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對餘傑的關注大不如昔,許多人很長時間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他的最後一次在國內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是美國總統小布什接見他和其他幾位華人。據說這次會見是以基督徒的名義,但從媒體報道的情形來看,這並不是簡單的宗教人士之間的普通交流,其政治做秀的成分更多。有人說讀到那則消息,實在感覺有點悲哀,這當初的“憤青教父”如今變成什麼了?餘傑剛出道時讓人眼前一亮,餘的怪、狂被無數的青年人所欣賞。歲月無情,這個怪人不再怪,狂人不再狂,連寫的書也一本不如一本。難道是皈依基督的結果嗎?我無意詆毀基督教,或許正是因為基督教,餘傑已經成了美國人,雖然他還關注中國的事情,但這改變不了這樣一個事實:熱衷推銷基督教,已不是他標榜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應該做的。
但餘傑成為基督徒到國外去發展不僅僅有他自身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在國內的境遇不好,看不到發展的希望。從這一點來說,餘傑成為基督徒,遠走美國,是必然也是偶然。“今天敢於獨立怪僻的人如此之少,這正是這個時代主要危險的標誌。”有人說我們其實都一點不難判斷出餘傑這類人“基督徒”麵目的真偽……一個動不動就流露出自己“精英” “基督徒” “異議人士”“三位一體”身份高人一等感覺,平時言談舉止又十分偏激缺少寬容(比如他前一段對所有中國作家的否定)的人,腦子裏顯然沒有裝進過多少耶穌的教誨……大家隻要把他們和北美土地上那些善良的本地基督徒比較一下,就知道這類人的虛偽和荒唐。
本文無意於考察餘傑的基督信仰,因為這是個人的自由,是一件與他人無關的事情。筆者感興趣的是作為基督徒的餘傑是如何成為學術文化明星的,是如何成為一個在國人尤其是在大學生中間影響深遠的偽啟蒙者的。
曾幾何時,許許多多的人喜歡談論啟蒙、思考之類的話題,特別是一些年輕的大學生動輒就擺出一幅“啟蒙”誰誰的架勢,緊皺起自己尚顯稚氣的眉頭,作出一幅思考者的樣子來。當代大學生之所以以談論思考、啟蒙為時髦,作為以餘傑為代表的一代所謂“青年批評家”們,有著很大的“功勞”。
正是他們“風風火火闖九州”的氣勢吸引了當代大學生的目光。再加上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以後知識界一再討論的知識分子角色意識問題,其中在上海的幾位先生特別是陳思和、王曉明他們發起的“人文精神大討論”和北京大學的錢理群、陳平原、黃子平等提出的“二十世紀文學史寫作”都給知識界帶來了衝擊。以李新宇先生為代表的知識分子話語研究更是促醒了知識分子的角色意識。90年代的“王小波熱”也給當代大學生以警醒的思考。
老實說,以餘傑為代表的這一代年輕人的凸顯並沒有給更為年輕的當代大學生帶一個好頭。當然,把這樣的希望寄托在像餘傑這樣的幾個人身上也是很不現實的。餘傑,給他們樹立了一個可能的方向,但這並不就是說他做得很好。相反,餘傑的文字充滿了太多的材料的堆砌,這使他自己的思想變得有點兒消化不良。我曾在一篇有關餘傑的文章中談到他的學術根底不紮實的問題,這在現在看來,依然是一個很遺憾的事情。作為餘傑,他可以成功。但當代大學生若是以為通過類似的途徑就可以沽名釣譽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餘傑,還在北京大學讀研究生時就出版了著作,名揚四海了。他自稱是用“三支筆”進行創作,一支為銳利的雜文筆法,一支為深情的散文筆法,一支為嚴密的論文筆法。遊弋於文壇與學界的邊緣,堅持思想啟蒙的使命。餘傑正式出版的《火與冰》被稱為“一個北大怪才的抽屜文學”,他本人也因此被譽為“第二個王小波”。但餘傑給我的感覺好像並不是一個很有才氣的寫作者,雖然他的文字有相當的銳氣,“筆帶風雷,字帶利刃”,因此有人就稱他是一個有思想的喜歡思索的年輕的“精神界戰士”。我總以為這樣的說法太過了,也許是寂寞的學界太需要敢於出頭說話的年輕人了,因此看到一點希望就大聲鼓吹起來。
考察餘傑的文字我們會發現,他確實對不合理的社會存在進行了不遺餘力地抨擊。他所著的《火與冰》、《鐵屋中的呐喊》、《說,還是不說》、《文明的創痛》,“無不滲透著作為一個公民,一個青年思想者對社會生活、製度及文明的真知灼見”。從《火與冰》問世到現在,中國的批評界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是對於“黑馬文叢”特別是對於餘傑的批評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在否定餘傑的文章中我們仍然看到有一些批評是出於對餘傑的愛惜,並沒有將其一棍子打死的惡意。至於有些批評家將餘傑與王小波相提並論,說餘傑是“第二個王小波”,則有唐突之嫌。餘傑不同於王小波,餘傑沒有王小波那種“博大的、簡單的、誠實的”智慧。若把餘傑和王小波放在一起,很容易就發現餘傑離王小波很遠,餘傑的文字與王小波沒法比。王小波的語言是一種智者的言說,讀他的文章,你會感到“輕鬆的沉重”,而餘傑則給人一種“沉重的輕鬆”感。需要指出的是,他們都“把目光投向‘曆史’的光亮照耀不到的地方,把筆觸伸向權威或‘權威話語’鞭長莫及之處,在那些沉默的、無人問津的領域,探索生活和生命的真諦,叩問人們的所作所為的真正意義”。說白了,餘傑他們的寫作,就是為常識的寫作。恰恰是這種寫作,給窒息在缺乏“營養”的“溫室”中的當代大學生們帶來了一股清新的氣息。餘傑說出了他們想說但又沒有膽量說出來,或者說有這樣的意識卻還沒有形成自己話語的想法。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不得不承認餘傑曾經是一個有頭腦的青年思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