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前,雷聲從遠處的大山上空滾動過來,一路滾動到綠源鎮的上空,閃電不時地像利劍劃破天空,烏雲在整個小鎮的上空湧動、翻滾。風正在變大,變猛,上下班的礦工們,不是快走,就是小跑,想在暴風雨到來之前趕回家中,或者是趕緊尋找一個可以躲雨息腳的地方。雨水流過了路麵,又向著下坡的方向湧動,轉動著漩渦,一隻小鳥被打濕了翅膀和混身的羽毛,停在了一個屋簷下,看著在雨水中倉惶奔逃的人們。
有人遞過來一把紅色的油紙傘,金玲兒沒有接,或許說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已經下雨了,也看不到身邊奔跑的行人,雨水沿著她的臉龐滑下,落在她的眼眶裏,但是,暴雨沒有阻止她堅定的腳步,她向著廠區領導所在的辦公室的方向走去,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走得正氣凜然,走得心無旁騖,她從來到綠源鎮之後,從心底來說無愧於這片土地和江河。她像一朵從遙遠的地方飄來的雲朵,遇到了風,化成了晶瑩的雨珠,落到了綠源鎮的大地上,落到了綠源江的江水裏,它完全地溶解到流水中,流淌在綠源鎮的土地上。
十多年過去了,她的成都口音正在一點點消退,更像一個地道的綠源人,她身上滿滿的是銅礦人的味道和氣質,銅礦人的說話和語氣,已分明流露在她的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關於這片土地的記憶,已經無可厚非地成為了她青春日子裏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也終將成為她成長生命裏一段最為重要的曆史。
她想好了,即使秦儒文不支持她,她也想問個究竟,好徹底死了這條心,此時,她真的痛恨秦儒文的自私和固執,他為什麼不為自己的家人考慮,不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考慮。瘋狂的雨水很快將她混身打濕了,所以,當她敲開領導辦公室門的時候,在場的工作人員都驚呆了,他們還以為她是剛剛從江水裏被打撈上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這個落湯雞一樣的女人身上,猜不透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新任命的礦領導姓王,是開展文化大革命運動之後剛調任的,金玲兒對於這個王領導不熟悉,隻是有所耳聞,據說是參加過抗美援朝,立功一次小功,複員後當過武裝隊長,這次又調入了礦區工作,任一把手職位。金玲兒進到辦公室之後,才發現除了這個王領導之外,其他還有幾個工作人員,有的站著,有的坐著,好像是在開會,房子空間不大,水煙筒大股的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睛。
金玲兒看到這陣勢,反而有些進退兩難,但是,想到好不容易來一次,而且,這件事情遲早都是要和這位王領導說,既然腳都進來了,總不能敗興而回空手而歸,不如就此機會問個明白,免得日日揪心。想到這,金玲兒咬了咬牙提醒自己鎮定,坐到了王領導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