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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隻是一夜之間的事,大學不招生了,高中生得離開城市,去山莊、去草原、去荒漠,去遙遠的山村,到那裏勞動。除了獨生子女,滿十八歲的不滿十八歲的都得走,成千上萬戶的人家在給孩子準備出發的行囊。

胡成海回憶起那段離家前的時光,依舊恍如昨日,好在那時候他剛好中專學校畢業,18歲的年齡,那個年代,基本上是工作來找人,人是不可擇業的,找一份工作,要經過“政審”,要由居委會推薦,家庭成份不好、個人表現不好還不要。從事自己不理想的職業,但,為了生存,你得默默去接受。當胡成海聽到自己被分配到雲南大山深處的時候,他曾經氣餒過,暴燥過,痛苦過,甚至偷偷哭過。然而,除此而外沒有任何選擇,是因為父親勸過他,到這裏可以領高工資,做工人階級,因為他的兩個哥哥先後都去了農村,命運,往往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於是,他來了。這些年,他喝綠源的水,走遍綠源的山路,上海話夾著一半雲南方言,他努力地適應這裏的生活,氣候,環境,他甚至比一個地道的綠源人還要了解綠源的曆史和文化,山川和河流。

實際上,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深深的懷念上海,懷念他上學時走過的那條種滿梧桐樹的街道,每年秋天,葉子如風中的蝴蝶飄落,他們在放學的路上,追逐著落葉奔跑。街邊的的小店,修鍾表的老爺爺總會對他點頭微笑,他穿著海軍藍的校服,說著自己喜歡的吳儂軟語,那是他的母語,他們祖祖輩輩的語言,他喜歡母親身上的藍色旗袍,喜歡父親的煙鬥,喜歡街對麵的咖啡館,他曾陪母親去那裏見過一個人,留聲機裏播放的音樂宛如天籟。

現在,當他在大山深處想起這些的時候,遙遠的上海已經開始變得陌生,曾經住過的街道在記憶中漸漸模糊,親人,那是兩個每次在心頭呼喚時,便會讓他揪心疼痛的詞彙,他已經遠遠地被上海拋在了城市之外。偉業已經七歲了,偉能也快三歲了,他們沒見過爺爺奶奶的樣子,上海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一個陌生的地名,已經和故鄉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