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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林波隨便哼唱了兩句,他的聲音是那種磁性的男高音,帶著一點點對這個世界的傷感。這時候,柴房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礦區歌舞隊的隊長,姓王,名鳳平,王鳳平這個人總結起來有三個亮點,三小一高,三小指的是個子小,頭小,眼睛小,一高是她的女高音,她唱歌的時候,周圍十裏八鄉不用麥克風,也可以聽見她奮進激昂的歌聲。那歌聲直插雲霄,氣勢恢宏,十足地詮釋了歌曲是激發內心情感,激進感情澎湃的一種方式的準確定義。正因為如此,自礦區歌舞隊成立以來,王鳳平任這個團長當仁不讓。

最近一段時間,王鳳平正在為彙報演出缺一名男高音而大傷腦筋,突然間柴房裏傳來的這個悲愴的男高音讓她眼前一亮,這聲音流露著濃濃的藝術氣息,是每一個音符都落在弦上的基準小調。王鳳平為之一顫,當她強行打開柴房,肖雲金幾個向她解釋這是剛剛抓來的反革命分子,想用圖釘謀害我們偉大領袖的時候,被王鳳平用她高亢遼闊的女高音擋了回去:現在,還有比唱歌更要緊的事嗎,市裏的領導過幾天要來礦區檢查工作,這是組織安排的工作,誰敢攔?幾個人的頭就極不自然地垂下去了。

林波萬分感激地看著王鳳平,感謝她的出手相救,感謝她的搭救之恩,王鳳平很快用她的豪爽和氣魄為林波在塵世中開出了一條新路子。林波成了礦區歌舞隊的主唱,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雖然之前林波很喜歡音樂,但他沒想到自己有那麼好的嗓子,會紅的那麼快,現在唱歌成了他的主要工作,每天早上他咿咿呀呀練習嗓音,連他自己都對自己的歌喉感到驚訝,世界多麼美妙,人的生命藏著無限的潛力,王鳳平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遲遲不肯離去。

革命歌曲唱紅半邊天的時候,林波也紅透了半邊天,礦區領導每天要觀看林波的彙報演出,這幾乎成了他們每天政治會議的最後一項議程,市裏的領導來礦區參觀,要看林波的演出,省裏的領導來了,還是要觀看林波的演出。不僅如此,他們還要到各個地方演出,到縣裏演出,到市裏演出,到各個礦點演出。沒人會說他們唱的不好,大家喊著口號,振臂歡呼,鼓掌,再鼓掌。歡笑,再歡笑。林波和王鳳平深情的演唱著,他們氣勢恢宏,慷慨激昂,一套草綠色的軍裝,穿出了英姿,穿出了氣質,穿出了一顆紅心向太陽。

演出前的一小時,林波會就這個空閑的機會在後台吸一支煙,他需要足夠的時間讓自己澎湃的內心平靜下來。後台堆積的多是陳年的幕布,道具,和裝道具的大木箱子,這些東西長年不使用,落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塵,此時的林波坐在這些厚厚的灰塵和道具中,感覺到自己內心的翻湧。

這時候,一隻手從後麵按住了他的肩膀,同時,一個女人的身子柔軟的貼了上來,林波有那麼一分鍾的窒息,然後,就看到了王鳳平那雙小眼睛中的柔情,小巧的王鳳萍像隻野貓一樣貼到了他的身上,鑽進了他的懷裏,落滿灰塵的幕布是一張巨大的床,穩穩的接住了兩個人的身子。在灰塵揚起的一刹那間,場外的觀眾陸續進場,人們的說笑聲像一片汪洋,林波被哪一陣陣的聲浪推著,回蕩在音樂的旋律中。音樂,那麼美好,會讓你忘記許許多多的東西,比如說漆皮斑駁的吉他,比如說劉小玉淚水漣漣的臉。

當鎂光燈再一次亮起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在了舞台中間,聲音依舊那麼洪亮有力,唱腔正色地唱著:您是我們心中的紅太陽。我們有多少知心的話兒要對你講,我們有多少熱情的歌兒要對你唱,千萬顆紅心向著北京,千萬張笑臉迎著紅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