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她一遍遍呼喚他的時候,他再也沒有出現了。這時候,羅惠才意識到,他真的走遠了,不會再回來了。團子,多好的人,多好的生命,又是多好的弟弟。
鳳英走過來扶起羅惠,兩個女人互擁痛哭,她們有好長時間沒坐在一起聊天了,在寂靜的山穀裏,兩個女人和一坐新墳,似乎可以好好說一說心裏話了,羅惠自責地說:如果當初團子不是因為救我,就不會被分到礦山上,也就不會發生意外,都是我害了他,我總是歉他太多。
鳳英凝視著那包黃土很久很久,似乎在征求團子的意見,半響,才開口說到:你不要自責,他從來沒有後悔過,他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心甘情願的。
羅惠看著鳳英,她平日裏話不多,總是低著頭做事,可在這個小巧的彝族女人身上,有一種特別的光芒和智慧,隻有用心讀懂她的人,都會對她著迷,團子不止一次在羅惠麵前說過:鳳英,是我們寨子裏最聰明的女人。
現在,他也不會再阻攔我告訴你了,姐,你知道他今生最喜歡的女人是誰嗎?鳳英說。
羅惠看著鳳英,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說什麼。鳳英停頓片刻,繼續說道:他和我說過,他最喜歡的女人就是你,你相信嗎?
不是,鳳英,你別誤會。羅惠連忙解釋。
你相信我,是他親口告訴我的,隻是,他沒有文化,知道自己的身份高攀不起,但他為你做每一件事都是幸福的,即使是現在,他躺在地下,可他心裏隻要想到有你,也許,也會早些瞑目。
鳳英,你怎麼能那麼說,你是在怪我嗎?羅惠看著鳳英。
姐,我沒怪你,我了解他,再說,喜歡一個人本身就沒有錯,喜歡一個人,把他放在心裏,為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感受自己的幸福,閑下來的時候,想想世上還有他,多好啊。其實,就像我對他,我也從來沒有後悔過啊。鳳英輕聲回答,山風由遠及近,將兩個女人的對話送到山的那邊,不知那個遠去的人是否還可以聽見。
愛情,像一場春雨,在那個荒涼的年代裏,無聲地滋潤著幹裂的心田。
一年後,礦山廢棄土法開采,始用機械化開采礦石。羅惠在轟轟的機械聲中,仿佛看見團子扛著鋤頭,微笑地從山的那邊走來。他依舊那麼年輕,他的生命停止了三十二的那個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