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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公園門口站著幾個小年青人,就十六七歲的年齡,為手的一個叫黑子,頭上戴一頂黃呢子軍帽,身穿藍色工裝,這身衣服和幾十年後街上孩子穿的牛仔服有著驚人的相似,社會在周而複始的演變中有著太多雷同。他用一隻手扶著自行車車把,一條腿蹺在車子的橫梁上,用另外一條腿撐住地麵。

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有一種與這個年齡不相稱的驕橫之氣。旁邊站著的幾個青年,這身藍色工裝幾乎成了他們的隊服,響當當的工人階級標誌,這些孩子往往一隻手玩著諸如:鐵鏈、雙節棍或是鐵棒等打磨精致的武器,另一隻手放在唇邊,用兩根尚未脫離稚氣的手指熟練地掌握著口裏的香煙。

雖然香煙在那時候並不算便宜,對於普通的農村家庭來說,能填飽肚子都已經算是十分萬幸。香煙這種東西可謂是當時的極度奢侈品,但對於這群孩子來說,無非也就是一種無聊時候的消譴,充門麵的招牌,證明他們成熟的標誌。

他們的父母都是礦上的工人,每月有固定的工資收入,為他們奠定了良好的經濟基礎,他們可以穿時髦的衣服,不再為肚子發愁,可以抽香煙,很男人樣地喝上兩口小酒,吐幾個煙圈,對女孩子說幾句肉麻的情話,要是誰惹了他們,他們會拎著手中的武器和你拚命。優越的生活條件讓他們的青春飛揚跋扈。

寶珠就坐在黑子的自行車後座上,十六歲的姑娘,出落得足夠漂亮了,唇紅齒白,細柳眉,大眼睛,真正是老天爺偏心,給了她一張精雕細刻過的臉蛋。上身穿綠色毛衣,下身是黑色燈蕊絨喇叭褲,都襯著她細致的好腰身。她側身坐在自行車後架上,一隻手抓著後坐,另外一隻手則環著黑子的腰,看得出兩人關係十分親密。

今天晚上去哪玩,黑哥,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哥幾個反正就跟著你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小個子仰著脖子問黑子。

黑子伸手抹了抹下巴,在那裏,薄薄的絨毛基本具備了胡子的雛形,他若有所思地回答:要不再叫上幾個弟兄,先去會會三木廠,或是裏土,聽說他們對咱哥幾個還有點不服氣,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這裏,黑子所說的三木廠,裏土其實指的是一個個礦點的地名,這些年輕人們按各自礦點分開,形成多路兵馬,在默契的編程裏自動形成他們的小陣營。

要得。黑子一聲下令全盤通過,大家磨拳擦掌,表現出一幅非爭天下不可的誓死決心。

一群人轟散著正要離開,偉業從公園後麵走了出來,剛好和大家撞了個正著,寶珠看見偉業,大聲地喊他:偉業,你要不要跟我們去,收拾三木廠的那些家夥。

偉業茫然地看著一天比一天變得陌生的寶珠,不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又看見旁邊那幾張壞笑著的臉,偉業有些遲鈍的揪了揪衣角,問寶珠:你真不參加高考了嗎,當真想,想放棄?再說,你媽媽很擔心你,你應該,還是試試。或許是想說的問題太多,從偉業嘴裏一起擠出來,這些句子的排列就有點亂了章法的味道。

不考了,要考你考,我考個球啊,幾年沒看書了。寶珠說著,用手一推黑子的後背,自行車兩個輪子向著下坡的方向滑動而去。走遠了,又扭頭扔回來一句:你加油考,你考上大學,我一定給你慶賀。

偉業站在這頭,看著寶珠遠去的方向,那鑲著金邊的笑聲遠遠傳來,像巨大的金光菊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