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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女人看羅惠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開始說風涼話了:豬在一個圈裏拱長了都還會拱出感情呢,沒想到人能一點感情都沒有,都這個節骨眼上了,先給大家點消息等於是救人的命啊,兒子當官,人心都黑了。

另外一張嘴巴接了過去,那是一個留了胡須的男人,他陰陽怪氣地說:也別得意得太早,他還有個兒子在選廠工作呢,我倒是要看看,如果下崗的話首先拿她那個兒子開刀,如果他可以不下崗,我拎著枕頭搬他們家吃睡三年。

對,就是這樣,我們一起去,鬧個你死我活。大家很快達成了統一戰線連盟。羅惠被孤立在一邊,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向他們解釋,但是,她理解不怪他們,她能理解他們的心情,這個時候,大家都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亂衝亂撞。她默默地走開,在大家仇恨的目光裏,整個世界似乎都陰雨綿綿。

她在樓下遇到了金玲兒,兩個女人默默地對看了一眼,她們是第一批來到這個礦區的人,見證了整個綠源的發展,她們的青春、熱血、愛情及生命都融入了這片土地,她們曾經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把它建設好,如今,卻要看著礦工們一個個遠走他鄉,開始人生中的另外一段飄泊,內心又是何其不忍。

倆人走到樓下的那塊大石頭上坐下,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她是明白她的。金玲兒說:改製的工作應該是勢在必行了,我每天聽廣播,這是國家的大勢所趨,想要發展,首先就要有犧牲。其實,是礦工們不好好聽廣播,學文件。在我的理解來說,這未必不是好事,隻是大家的觀念還沒有轉變過來而已。

是啊,但也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讓大家明白過來的。羅惠說。

讓大家接受需要一段時間的工作,現在,國家的形勢正在好轉,公益事業正在建設,福利保障政策正在啟動,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現在的關鍵是年輕人還可以去另謀生路,可憐的就是四十多歲到五十歲之間的工人,從這裏出去,還能做什麼。

總會有辦法的。金玲兒回答。

如果真解散了,你有沒有什麼打算?羅惠問。

我一個人反正已經退休了,寶珠也是幹個體,國企改製對我們影響不大,如果這裏不留我的話,就回成都和寶銅過,隻是舍不得丫丫,不知道寶珠和偉業有什麼打算。金玲兒說著,看了看身後那寬敞的街道,這位老工程師,一生都在為綠源的建設而努力,隻希望能把它建設得更好,現在,沒想到命運捉弄人啊,說走就要走了。

聽金玲兒這麼說,羅惠心裏舒服了些,但是說到偉業,心裏不禁又一陣惆悵了。她說:我現在擔心的就是孩子。

雖然,羅惠嘴上沒說,其實,她擔心的不僅僅是偉業,反而,更擔心的是偉能,不知道這次風暴中會將他卷入什麼地方,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是茫然。她們把目光看向遠處的青山,在這裏生活了一生,如今,終於談到了離開這個話題,真是千千萬萬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