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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開綠源的時候還很年輕,真不明白是怎麼想的。

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她當時嫁給林波也就是我的父親的時候,林波無論從哪方麵來說,條件都無法和我母親相配,但我母親在他麵前有一種優越感,她以為下嫁給這樣的男人,會對她忠心無二,她願意享受這種帶著優越感的婚姻,結果,沒想到最終把她玩弄了的居然是他,這種感情上帶來的傷害使她不願意再輕易的相信其他的男人,因此,她寧願孤獨地也是驕傲的活著,活成她心中的樣子。

真是不容易,但是,我很佩服她,一個女人帶都會三個孩子,在那個年代真不容易。我感概地說。

她從屋子裏取出水果,用水果刀輕輕圈起梨的外層,露出雪白的流著蜜汁的肉質遞給我,她說:是啊,你想知道結果嗎,結果會讓你大吃一驚。她說的時候,用一雙漂亮的有著杏仁色的眼睛看著我。

什麼,難道他們又在一起了嗎?我驚訝地問。

她笑了笑,把一塊水果塞進了嘴裏,似乎有意要賣弄一下關子,才緩緩開始講述:實際上,我們姊妹都以為自己今生都不會再有父親了,母親也不可能會回心轉意了,我們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幾乎忘記了世界上還有一個叫做林波的人和我們存在著血緣關係。

她歎了口氣,將額前的劉海往上挽了挽,接著說:前年,有人告訴我們,說林波病危住進醫院,希望還能最後見我們一麵,我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後隻是沉默,我們姊妹三個就約著自己去了醫院,畢竟他是我們的父親,我們一生很少見過他,想著再不見他一麵的話,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躺在病床上,腦瘀血搶救過來後導致的半身不遂,除了一雙眼睛還能轉動之外,基本生活都無法自理,他後來再沒娶過任何女人,現在病倒了,孤苦零丁,我們都不願意相信那個流浪漢一樣的老頭會是自己的父親。我大姐看他可憐,留在醫院照顧過他一段時間,但畢竟他是男的,有太多不方便,後來,也放棄了。

那後來怎麼辦。

我母親知道後,就去醫院看他,去了之後就留在那裏,給他端屎抬尿,擦洗身子,喂飯穿衣,整整兩年,直到把他送走。

你母親真是個偉大的女人。我說,這個結果確實令我驚訝。

或許,人就是這樣,活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沒有什麼是想不開的了,再深的愛也淺了,再大的仇也淡了,隻有留在心上的情義是最重的。

我同意地點頭,多年前,讀到這樣一句話: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冷,你不是不知道。多年後,在經曆徹骨的寒冬迎來溫暖的春天之際,已經不覺得多冷了。心提升到一定的境界,會有春意襲來,剩餘的是傳遞和給予。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寒冷裏獨自過冬,每個人也都在自己的寒冷裏獨自取暖……所以,我才會這樣想要給別人溫暖,隻因為,想看到他們舒展的眉頭、上揚的嘴角和眼裏善意明亮的光。美好的事物一直在消逝,是的。所幸,它們都是及時發生的。用勇敢對抗懦弱,用光明覆蓋黑暗,用溫情擁抱孤獨,用柔軟包裹堅硬,用熱烈融化冰冷,用給予彌補失去。

輕輕咬了一口梨,那雪白的肉質在我的唇齒間溢出純純的清甜,我喜歡這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