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湖畔,煙波亭中,夜朗星稀,唯有那輪圓月明亮卻孤單的掛在天際。
子時已過,那人又沒有來……
桌上酒菜已冷,杯中酒更是涼透。
抬手,涼意入喉。
涼酒,冷月,寒風,淒淒然一人獨酌……
早知了他不會來,每個月圓之時卻還在此備下酒菜守候,這仿佛成了一種無法改變的習慣……
湖上氤氳漸起,朦朧一片,月色卻漸亮,煙波浩渺,湖麵泛出銀色的光彩,美不勝收。
美景依舊,卻物是人非。
對著麵前的空座,又飲下一杯寂寥。
寂靜的湖麵,有琴音傳來。正是他最愛彈奏的音律,離上曲。
起身,酒灑了衣袖卻是不覺,顧盼湖麵,氤氳之中一艘畫舫若隱若現。
莫非是他!
思之情切酒杯脫手而出擲向湖麵,人也隨之越出亭欄,在酒杯沒入湖中之前,足輕點其上僅借這一點助力躍上湖心的畫舫。
琴音頓止。
“是誰?”清幽的嗓音讓欲推門而入的他止步。
不是他……
轉身欲走卻又聽得舫中人道,“既來了又何必急著走,月色正宜,暖酒一杯暖了身再走也好啊。”輕輕柔柔數句話,讓他動了心,卻依舊有些遲疑,去留之間不決。
一陣風拂開了艙門,一女子輕撫琴弦,抬首,目光清澈的看著他。
“姑娘身價幾何?”他突兀的出口。
她微微有些錯愕,卻無惱意,沉默片刻,朱唇輕啟:“依官人之見,奴家身價幾何?”原封不動的將問題推回給他。
抬步走進船艙,隨手掏出袖中銀票若幹,置於桌上。
女子低眸看了一眼,每一張都是上千兩。
女子輕笑了聲。卻象是歎息。
抬手將銀票收入袖中,纖纖素手擊了三聲。
少頃,一名婢女端來酒菜,布與桌上。菜式精美,酒也暖人。
吹了大半夜的冷風,此時卻覺得暖了起來。
自己居然花錢買暖意,著實有些可笑。
一杯熱酒入喉,澆熄了心中的惆悵。
音律適時的響起,仍是那首離上曲。
微閉雙眼傾聽,恍惚間仿佛是那人在身邊,杯杯暖酒下腹,暖了身,暖了心,也平息了一腔的寂寥。
千金一擲,卻也是得其所,值得了。
不知飲了多少杯,有了幾分醉意,舉箸擊碟,張口唱到:“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
隻唱了一句卻再難唱下去,執了酒壺連飲數杯卻覺不夠,覆唇於酒壺口痛飲。
琴音止,一襲香風而至,一雙素手把住了酒壺。
他揚眉看她,有些惱她,她卻似不見,傾身,朱唇輕啟含住酒壺口玉頸微仰,喉頭微動,也學他狂飲。
他微眯雙眸,看她頰上飛紅,星眸迷離,唇角溢出的酒液沿著美好的下顎淌下,滑入頸間,如花含露,好一副誘人春色。
長臂將她攬入懷中,覆上紅唇,掬了她滿口的美酒,她有些驚慌的望著他。
他心中告訴自己,這不過是煙花女子取悅男人的把戲,欲迎還拒,不過男人確實受用。
以掌風熄滅燭火,這一夜荒唐,就當夢一場吧……
翌日醒來,畫舫已靠岸,艙內也無人。若非錦被上的落紅,他幾乎以為這真的隻是一夜荒唐夢。
無心的問了這畫舫的主家,原是城中天香樓的產業。
若到此,也隻不過是夢一場。
卻總是無端端的想起那夢中的女子,還有那帶著淡淡憂思的琴音……
朝中同僚相邀,話天香樓花魁娘子出場投牌尋金主。
朝中同僚知他從來不涉足歡場,請他也隻是客氣而已,卻不想他卻當真赴了宴,讓一票同僚都有些驚詫,他卻自顧自獨飲,對他們的竊竊低語視而不見。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前來,坐在這喧嚷的大廳之中,聽著耳邊粗鄙不堪的語言穢語,談論著這花魁娘子,心情就越發的煩躁起來,正想起身離開,卻聽得堂倌唱到:“花魁娘子出場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