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年,某一日,南太平洋的一座小島。
海風拂蕩,暖陽浴身。海鳥在椰林下成群結隊,潔白的沙灘一直延伸到淡藍色的海水裏。離沙灘不遠,沒入綠蔭中的一幢別墅小樓,分外清幽。
一位身材高挑,形容瘦削、麵目清秀的年輕人,正坐在書房裏,翻看著一本手寫體筆記,時而還提筆飛速寫著,筆記名為《玄欲》。年輕人雙鬢間已然可見絲絲白發,那是他遍走四海山川、驅邪破煞、尋龍探玄所留下的歲月風霜。
“玄欲,便是玄+欲,謂‘玄’者,玄,道也,須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生於有,便是陽,有生於無,便是陰,是所謂‘無中生有’,一陰一陽之謂道也。謂‘欲’者,欲望也,便是道盡世間人倫,紅塵千番,為貪欲,為物欲,為情欲,為色欲,種種欲望,不一而足,然人之出生,止有食欲,以上種種欲望,皆是後天生來,便也是‘無中生有’,玄之又玄。是而,《玄欲》便是一本記錄世間人鬼妖孽之生化衝克欲望的玄易之錄,人心必有鬼,方才世上有鬼,人心必有欲,是而人間處處便是玄。若清心寡欲,與世無爭,又何來鬼與玄?《玄欲》中的每個人,每件事,其命運跌宕,皆是為個‘命’而奔波折騰,如我的尋龍脈以改命、楊天驄的為家族女性之改命、段崖生的天煞之命、杜冰嬋的家族淒命、歐陽林娜的身世之命、黃巢的千古帝業之命、葉登爵的蚩尤野心之命……所謂‘命’,便是‘欲’,既有欲,便有道可破,便也是玄之將生……這也是我將這本四海經行感遇的筆記定名為《玄欲》的原因。”
寫到這裏,年輕人將筆記合上,早有出版商看中了這本筆記,準備即將付梓出版。
年輕人,便是方隱,此時的他,已經二十七歲,距離懸空城滔天巨變已是兩年光陰而過。回到上海後,不多時杜冰嬋便不辭而別,華夏集團群龍無首,華夏主席杜雲龍本想讓兒子方隱來做ceo,操持集團一切事務,但方隱自由自在、閑雲野鶴慣了,即便父母再三挽留,他還是離開了上海。師父雲中壑、師叔燕銜楓其時早已不再操持派務,雲遊四海而去。方隱也正式成為無恒宗的掌教,教派內數十億美金由他掌控安排。此時的方隱,早已勘破了自己的龍脈,又何須再看天行事?接手資金第一件事,他便在南太平洋買了一座風光如畫的小島嶼,請了三個仆人,真正過起了逍遙自在的島主日子。
但是,逍遙,卻畢竟難有快樂。
他等了杜冰嬋兩年,但是佳人依舊毫無萍蹤,仿似在世間消失匿跡一般。
兩年的光陰,七百二十個日夜,方隱沒有等到杜冰嬋。盡管她在信中所說,她和方隱一定還會重逢。買下島嶼這些天來,方隱置身在這天涯海角,聞聽濤聲浪花,感念萬千,悵然若失,遙望天際海鷗翱翔,長歎不已。愛人,便如此在生命中消失,那最動人的身影,已是明日黃花,成為生命中的過客,並逐漸成為泛黃的照片。但是,杜冰嬋的音容笑貌,在方隱的心弦裏曆久彌新,每每翻念起,總會心潮澎湃,意緒難寧。他沒有絕望,也沒有放棄,他知道,會有那麼一天,他會和蟬兒動人重逢。
在這兩年中,方隱在華夏大地上又曾多次驅邪破煞,斬妖除魔,他的足跡,已經踏遍了名山大川,茫茫四海。他更曾去到南美洲,為已是美國國家考古隊研究員的葉姣儀化解了智利高原上一處三千多年的古墓迷蹤。葉姣儀此刻氣質幹練,風姿卓異,遠非兩年前的蘿莉之態。她已單身至今,在內心深處,正如她兩年前在檮杌巢穴裏對方隱所言,她將一直為方隱敞開心靈的港灣,等待有朝一日紅塵疲倦的方隱停泊靠岸。在此期間,葉姣儀屢屢對方隱表達愛慕,但是,方隱此刻再不願傷害任何女子,自從他認為辜負了歐陽之後,他已經心如止水。葉姣儀最終在一腔幽怨中,隨考古隊飛向了非洲。期間給方隱寄過來很多她拍的照片和生物標本。
在這兩年中,方隱參加了葉安平和巧兒的世紀婚禮,在婚禮上,他驀地見到一位長發飄飄的女子背影,竟然和杜冰嬋那般吻合相像,一瞬間的情感波瀾,讓他再也不能自持:“嬋兒!”
他在酒席中高呼一聲,待所有人回望,他才看清,原是一位陌生女子。同席的楊天驄、黃鶯、小蘭、陳凱、黑彪、歐陽等人,盡是輕歎不已。
在這兩年中,小蘭和陳凱也結為了伉儷,在那次聚會中,方隱喝的一醉不醒,所有的故人老友,皆是挽手成雙,老楊和黃鶯,葉安平和巧兒,小蘭和陳凱,即便歐陽,也已經有了一位同是戶外登山愛好者的男友。聞聽方隱在醉酒中不斷呼喚著嬋兒的名字,在場人無不黯然神傷:這位本領通天,相貌不俗,風流倜儻,多才多金的男子,世上但有多少美嬌人,他都看不上,內心深處那方死死的堡壘隻為杜冰嬋所留。一時間眾人長籲短歎,卻深知方隱何其固執,再是如何相勸,都無法打動他。眾人皆認為,杜冰嬋已經遠走高飛,隱姓埋名,再不會回來,因為,憑借楊天驄的人脈資源和手段,打聽了兩年,都未打探到杜冰嬋一絲半點消息。大家雖然認為杜冰嬋有些狠心,但也深知她個性好強,且老師段崖生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她一定是不願再麵對這片曾經熟悉的土地。楊天驄甚至給方隱介紹過好幾個女孩,那可都是一等一的才女佳人,都被方隱婉拒。
時間一天天在流逝,歲月就像是一支出弦的箭,再不回頭。方隱的兩鬢已見斑白,兩年多後,他到雲南麗江去看望歐陽時,歐陽容顏依舊英武清麗,而方隱已然風霜滿麵。在這期間,他陪歐陽一起征服了一座海拔5800米的山峰,也為歐陽測算了她和她男友的八字衝合。在臨別之際,他和歐陽緊緊相擁,歐陽已是淚流滿麵,曾經相愛過的人,此刻又將生離死別——歐陽熟知方隱每一次周遊,都將是與死神為伴,與危險並肩。今朝一別,何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