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波和半夏在一邊悄悄擦去額上急出來的汗,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過去跟司徒空行過禮,若無其事般坐下來。

司徒空回頭瞪了覓波一眼,“舍得過來啦?”

覓波尷尬地嘿嘿傻笑著,趕緊低頭給自己和半夏倒茶。

眼看著茶杯都滿了,司徒空那個心疼啊,低咳幾聲,沉著聲音提醒,“茶半飯八酒滿,真是不懂規矩。”

五兒又想起公羊孫的事來,把頭埋在雙臂間,笑得全身顫抖。覓波不知所以然,看向蘇雲音,蘇雲音竟也在憋著笑,莫名其妙,她自顧自的飲茶,一口入喉,激動地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道:“這……這……這莫不是君子茶?”

半夏也著實驚訝了,君子茶可算得上是司徒空的秘寶了,外間傳的風風火火,她卻是從未嚐過,立馬捧起茶杯抿上一口,口感確實於普通的茶好上千倍萬倍,至於好在哪裏,她卻說不出個名堂來。

“師父今日心情不錯啊。”覓波翻翻白眼,接著小聲抱怨著,“什麼不懂規矩,分明是師父舍不得了。小氣!”

被覓波猜出了想法,司徒空嘴角幾不可查的抽搐了兩下,咬著牙,“喝茶也堵不上你的嘴,你就是跟公羊一般無二的蠻徒。”

“我跟大師兄還是不一樣的,至少我品出這君子茶了。”覓波指著茶杯嘚瑟著,轉頭一想,狡猾的目光一閃而過,賊兮兮地問司徒空,“師父,這初雪也嚐了,什麼時候把立春的初雨拿出來,讓我們師姐妹們嚐嚐?”

蘇雲音眼睛都亮了,興致盎然,“師父還有初雨?”

覓波秀眉飛揚,搶先回答,“嘿,師父的好東西多了去了。”

司徒空狠狠地剜了一眼覓波,毫不客氣就給拒絕了,“你糟蹋了為師幾壺初雪還不夠,還敢想著初雨?”

都是些陳芝麻亂穀子的事了,還要說道,覓波轉著眼珠子,忍不住輕聲道:“師父也太小氣了些,我是蠻徒,配不上你的初雨,師妹可是行家,你讓她嚐嚐,說不定還能發現初雨的美中不足,給點意見。”

“現在想起你師妹來了?”司徒空板著眼,“覓波,你可知錯?”

蘇雲音暗道糟糕,師父恐怕是在說私刻下山符的事,她趕忙給覓波使眼色,讓她借口離開,免得被罰。

覓波卻不知所以,歪著頭思量了半晌,一拍腦袋,“哦,我怎麼給忘記了,醫書記載,初雨微寒,味鹹,師妹患有心疾,不適合喝這個。”說罷又望向蘇雲音,不好意思地幹笑道,“確實是我考慮的不周到,師妹你也知道,我一向不愛看書的。”

“哼!”自從司徒空不管理門派事務後,甚少跟人急眼,這會兒卻動了三分怒,覓波連著頭皮都是一顫,緊接著,司徒空略微沉了語氣,施加了些許壓力,“作為大師姐,不以身作則,竟偷偷拐帶師妹們下山,還學會私刻下山符,長本事了啊?”

師姐妹三人立馬識趣地坐好,一水兒地低頭作反思狀,誰不知道司徒空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呀,這一頓說教下來,大約也消了氣,日後肯定不會再提。

覓波看著教訓的差不多了,腦子快速轉動一圈,拱手對著司徒空施了一個禮,“哎呀,我突然想起來有點急事要辦,我就先走了啊。”跟著一溜煙兒的,連個人影都瞧不見了。

五兒實在忍不住了,撲哧笑出聲來,被司徒空一瞪又趕緊捂住了嘴,生生地收住笑聲,而後又拿了蒲扇擋住自己的臉,心裏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司徒空望著覓波留下的空座位,眉睫一挑,仿佛自言自語般,“我平日裏,是不是對徒弟們太過寬縱了些?”

半夏忙道:“師叔疼愛弟子,萬靈山有目共睹。”

司徒空久不打理事務,並不代表他不知道門派都內部的情況,隻是閑散慣了,難得操心,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又豈是他能左右的。但是如今天下大亂,他偶然間查出,有人想將萬靈山也牽扯其中,他不得不防,覓波此舉,無論是萬靈山還是蘇雲音,都在天下露了臉,怕是日後萬靈山再難保有一份清淨了。

覓波師兄妹三人,都是他親自帶大的,終究不忍過於苛責她,就是有錯,那也是他教導無方。

“罷了,該來的總歸會來。”司徒空歎了一口氣,舒展了麵容。起風了,卷起院中的落葉,起起伏伏。試問,誰有能躲過亂世風波的能耐?司徒空走到廊下,背了雙手,似有所想般緩緩說道:“茶也品了,你們各自去歇下吧。”

司徒空從來都是棋琴雅人,今日這般高深讓人看不透的模樣,著實令蘇雲音和半夏麵麵相覷,卻不敢多問,施了禮便都退下了。

出了秋水閣,半夏走著走著就向蘇雲音靠過來,小聲問道:“師妹,你說師叔……”

不等半夏問完,蘇雲音挽著半夏,眨了眨眼睛,“師父未加責怪,豈不正好,或者我們……”蘇雲音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一會兒呀,一定要嚇唬嚇唬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