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絡腮胡子左右環視一圈,瞧著並未有人跟來,忍不可忍之下終於將心底的疑問問出了口:“文師爺,你為何不讓我們進去搜一番,那人可是東夜的太子,將軍好容易才得手的,這番豈他逃了去,豈不是縱虎歸山,他日,定要舉全東夜之兵力圍攻我大理的。”
走在絡腮胡子左首的,是文師爺的侄兒,叫文武,又因族裏行五,眾人皆戲稱文五,自小拜在大理左將軍的營裏效力,煉的三大五粗,腦子卻不甚好使,當下也是一陣應和:“三叔,要我說也是這個理兒。就是抓不住冬夜太子,至少還能出口氣啊,你看看那些個龜孫,蹬鼻子上眼的,給三叔你也是好一通教訓,我心裏窩著一口氣,愣是舒坦不了……”
“蠢貨!”文師爺一道凜然的目光瞪過去,文五即刻禁了聲,不明所以,他拉拉絡腮胡子,悄聲問道:“三叔這是何意?”
絡腮胡子也是軍營裏摸爬滾打出來的粗魯漢子,沒那玲瓏的心思,文師爺有什麼想法,文五當侄子的都不知道,他又哪裏清楚,搖搖頭表示不知。
文師爺罵完文五也不再做聲,幾人更不敢發出一言一語,默默跟在文師爺背後,又走了約莫一刻鍾的樣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院子前停下來。文師爺小心謹慎地四周瞧瞧,見一切正常,才扣動門環,敲了一長一短兩聲,院門才從裏麵打開。
開門也是一個做商人打扮模樣的男子,此人名喚楊力,而立之年,為人處世頗有章法,是左將軍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楊力打開門一看,都是自己人,忙將眾人讓進了院內,跟眾人到了辛苦,便讓他們下去休息了,獨獨留下文師爺。楊力跟文師爺拱拱手,探問道:“師爺,如何了?”
“難!”文師爺擺擺手,“薊州雖不是天子腳下,商民卻不是愚蠢之輩,將軍再是智計無雙,此事怕也隻能從長計議了。”
“師爺何出此言?”楊力領著請文師爺進了內院,開了門做了請的手勢,“師爺裏麵請。”
兩人進屋一左一右坐下後,又各自添上茶,文師爺才歎了一口,說道:“今日文五兩人搜至一個賣花木的店上,沒曾想裏間有一婆子,甚有見識,一眼識破我等是大理人士,再要作糾纏,就怕真個被他們扭送至官府啊。我等並無通關文牒,在豐州又……隻怕鬧大了與我等不易啊。”
“哎。”楊力右手執拳猛力一拳捶在桌上,“將軍中毒至今未愈,滯留豐州不能脫身,可恨我等幫不上一點忙,這邊又走脫了南宮淵。師爺啊,我們務必暗中探訪,找到南宮淵,否則怕要壞了將軍的大計,不好交代啊。”
“那倒不至於,我大理的毒可不是那麼好解的。”
“話雖如此,總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吧,將軍問起來,我們才好回話。”
也是這個理,文師爺有些垂頭喪氣,虧得將軍如此信任他二人,這點小事也辦砸了。
不過,說起這事兒來也忒邪乎了些,南宮淵怎麼跑到薊州突然的就沒了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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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南宮淵親自帶兵征戰北漠,許是他有高人相助,許是他原就本事了得,不過三五月便凱旋。途徑東夜的麗水縣時,因著麗水和雯州交界,縣裏人人都在說蘇雲音大破黑騎兵的事跡,南宮淵自然也聽說了。
南安雖是小國,這些年來,休養生息,重視民生,隱約有崛起之態,現在又出了個姝公主,區區女子竟有如此智計,背後還有萬靈山這股江湖勢力幫襯,難保他日就會成為東夜一統天下的絆腳石。南宮淵如何放心的下,當即命大軍拔營繼續東上回王都複命,自己則輕車簡從改道雯州,一探究竟,必要時刻,定不留情。
是夜,南宮淵一行九人趁著雯州守備換防,幾個縱身便偷偷潛入了城,未免打草驚蛇,南宮淵易名南意,隻作富家公子帶了幾個隨行仆從外出遊玩之狀,暫且在雯州的一家客棧住下。
他幾人連續在城內暗查多日,所探知的消息和麗水百姓所說一般無二,竟是毫無所獲。
說起來總是蹊蹺,南宮淵來回推敲一番,覺著許是南安沉寂太久,百姓以訛傳訛太甚的緣故,想來這姝公主也不過是有些許名聲罷了,終究隻是女子,遲早嫁為人婦,倒也不必在意,此時快馬加鞭趕回王都,或許還能趕上太後壽誕。遂,南宮淵命隨侍內監周斯傳令,午飯之後便回王都。
不過半刻鍾,周斯便回,見南宮淵俯首案旁,捧著一本書仔細閱讀著,一時佇立一旁,遲遲未開口說一個字,唯恐打擾了南宮淵。
又過了一刻鍾,南宮淵仍是一副認真模樣,卻並未翻過一頁,周斯大約明了,這位怕是在想什麼心事,又琢磨著方才的事,想著還是盡快報於南宮淵別的為好。周斯上前幾步,借著幫南宮淵整理書案的空檔,像是不經意間謹慎回道:“殿下,季英季大統領外出查探還未歸,午後之期……是改也不改?”
“嗯?”南宮淵合上書本放在一旁,活動著脖子,靠在椅子上思考起來。周斯倒也識趣,也不打斷,隻在旁倒了杯茶水遞於南宮淵。南宮淵食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須臾,他坐起身來接過茶杯小酌一口,隨意吩咐道:“那便等季英歸來再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