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多說了兩句,蘇雲音突覺喉嚨上毛剌剌的,刺的慌,急促地咳了兩聲,映月嚇了一跳,也顧不得此刻立規矩了,趕緊上前來為蘇雲音撫胸捶背。
還不待蘇雲音緩過氣,馬車便停了下來,稍微晃動兩下,南宮淵就已跳上了馬車,見蘇雲音咳得厲害,皺著眉,臉色凝固。不想兩月未見,蘇雲音又憔悴上些許,原本就弱風扶柳的身子,如今看來,更是喘氣也要將她吹到一般,全然不與那些有了身子而逐漸豐腴的夫人相像。
眼前的蘇雲音香消玉減,竟是連心疾病發時的狀況還要不如,當真與當日太醫所說的七死脈,有眾多雷同之處。想及此處,南宮淵猛然一震,心髒也跟著停頓一刻。那日走時,他雖下令不準任何人提及七死脈,但這般下去,蘇雲音還有什麼是猜不到的?
一說病症,恐要招惹了蘇雲音悲戚,也不利於養胎。是以,南宮淵雖心中刀絞,本分不敢顯露,仍做常態,又特特地放柔了語氣,一麵讓過映月坐到蘇雲音身旁,一麵撫著背,輕聲說道:“朕走的匆忙,不曾安排妥當,叫皇後遭罪了。”
“皇上言重了,是臣妾無福。”蘇雲音回的得體而又疏離,話畢,又連連咳嗽幾聲。
南宮淵一愕,立馬便發現蘇雲音有意回避自己,微微怔住,心上仿佛被刀刻一般。兩月未見,他原本以為蘇雲音自是有體己話相談,他亦有千萬的思念,隻待相聚之時共訴。然而此刻,便是有千言萬語,也全然被蘇雲音的漠然,堵在了喉間,竟是一個字也不能說出。
狹小的馬車內,氣氛有些艱澀,實在叵測。映月看出兩人的微妙,若讓兩人繼續僵持下去,隻怕更難冰釋前嫌,映月按捺不住,隻得大著膽子,趕緊出聲打破了這一室的安靜,說道:“入秋的天氣,雖說看著時辰還早,但日頭漸短,太陽一旦落山,隻怕冷的厲害,娘娘加件外衣罷。”
果然,見蘇雲音身上隻著一見鵝黃色秋衣,加之身板瘦削,顯得越見單薄,已然冷得微微顫抖。那樣瘦瘦弱弱的人兒,已然有些蜷縮在馬車的一角,看在南宮淵眼中,到底不忍,才剛迸發起的一絲不悅,隻瞬間,便煙消雲散,臉色也柔和上許多。
“正是這話,你便快去罷。”南宮淵吩咐著,轉而便對蘇雲音放柔了嗓音,輕聲詢問著路上的起居,可還順心意。這邊的映月立馬才應下,準備就從馬車上,找出件蘇雲音日常穿的披肩來,可轉念一想,帝後二人兩月未見,隻怕有話要說,便借口披肩正置於後麵一輛馬車上,跟著便識趣地跳下了馬車。
這倒也正和了南宮淵心思,映月才跳下馬車,南宮淵便屈了食指,在馬車的車壁上敲了一敲,外間的馬車夫不知何時,早已經換成了周斯。周斯會意,喊了聲啟程,前軍起步,周斯才甩著馬鞭,顧及著蘇雲音的身子,極盡全力,穩穩當當地駕著馬車進了王都城。
馬車內,隻聽南宮淵,事無巨細,一一問個不停,而不聞蘇雲音回話。
自映月離開馬車以後,總不見回轉,狹小的空間內,便隻帝後二人對麵而坐。此時,南宮淵柔和的嗓音,在秋風中傳出,聽在蘇雲音耳中,隻覺越見清朗。她隻一味地低著頭,不答言。
蘇雲音扣著手指,偶然望向車外,她小心的小模樣,正巧擊中南宮淵沉寂了兩月的心。靜默一時,突然,南宮淵幾不可察地歎了一聲,放低了身段,又向蘇雲音跟前挪了一挪,脫下身上的披風,順手便搭在了蘇雲音的肩上,似是無奈一般,淡然地說道:“映月去了這一時也不見回轉,可見兒戲了些。也是皇後實在好性兒,平日裏縱容了這些丫環。”
披風上,還帶著南宮淵的溫熱,一氣裏,鋪天蓋地地覆於蘇雲音身上,順著經脈,好似暖和的不僅是身上,還直直地遇貼到了心上。是以,蘇雲音到底和緩些,抿了一口參茶,又想著南宮淵,他雖是不慣參茶的滋味,到底還是就著自己的茶壺,為南宮淵斟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