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光著腳踩在地板上,隻要稍微動一動就會有嘎吱嘎吱的聲音從腳底下傳出來,讓人心底發寒。外婆就睡在那張木質的雙人床上,鼾聲從被子裏悶悶的響著,老人的鼾聲那麼悠長無力。她的腳露在被子外麵,因為年幼的時候曾經裹腳,幾顆腳趾扭曲的疊在一起,褶皺鬆弛的皮膚,像是快要融化的蠟像。
許念白試著向前邁了一小步,地板發出帶著顫音的尖叫,吱嘎一聲。外婆翻了個身繼續睡去,她卻不敢再動。
可是吱嘎吱嘎的聲音卻沒有停止,帶著緩慢的節奏,在死寂的走廊裏傳了出來,連同鞋跟敲擊地板的聲音,一下一下,慢慢靠近。
腳掌突然變得很敏感,甚至可以感受到地板的震顫。
頭頂的白熾燈隻有十五瓦,房間內填滿濃重昏暗的黃。
外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呼吸之間,腳步聲已經停在門口,似乎停了一下,卻又繼續走,隻是腳步聲卻不再離開門口的範圍,隻是在來回的渡著步,好像是在躊躇徘徊。
許念白不自覺的呼吸急促,她知道的,她從小就知道,那個一直在門口徘徊的腳步聲終究會停下來,然後走進來,用冰冷僵硬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一定會的。
終於,腳步聲再次停下。
許念白向後退去,她看到把手在緩慢堅決的轉動,門外的那個東西……就要進來了。
“外婆……”她低低的喚,仿佛溺水的人試圖抓住唯一的稻草。
外婆沒有動,被子下麵悶悶的鼾聲竟也突然聽不見。
“外婆……她要進來了,外婆!”許念白用力的推著被子下麵的人,聲音顫抖:“她要進來了!”
門終於被推開一道小縫,外麵仍然一片黑暗,許念白隻能看到門縫裏被白熾燈照得一片模糊的長長的黑色卷發和窄窄的小碎花旗袍的一條。
門繼續被推開,一隻紅色高跟鞋的鞋尖從門縫裏探了出來,淒豔的顏色好像新鮮的血液。
許念白不敢再往上看,趕緊鑽到床上蒙上被子,全身發抖的貼在外婆身邊。
腳步聲就在床邊,似乎是在房間裏找什麼一樣走來走去,被子裏很黑,許念白悶得出了一頭的汗,卻不敢掀開一點縫,心裏不停的希望那個“東西”趕快離開。
手心突然震動,她才發現原來她的手裏一直捏著手機。屏幕燈迅速亮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夏染秋。
許念白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激夏染秋,在按下“接聽”鍵的同時,她終於在手機的燈光下看清了睡在她旁邊的“外婆”。
白色的小碎花布旗袍,長長的黑色卷發,然後是她的臉……
“啊——————————————”
發出尖叫的同時,頭上的被子突然被大力掀開,一隻手抓住她的腕子,用力一扯。
“許念白,醒醒,許念白!”
下一秒,許念白已經回到了大廈負二層空蕩蕩的停車場裏,夏染秋抓住她不停掙紮的手,在她耳邊低低的說:“沒事了沒事了,不要怕。”
許念白用力喘著氣,過了好久才看清眼前的人,她用力抓住他的袖子,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夏染秋輕輕將她擁入懷中,無言的拍著她的背。
…………
車子行駛在高架橋上,頭頂兩排路燈將地麵照得仿若鋪了黃金。車子裏開了暖氣,許念白手裏抱著一杯熱橙汁,臉色已經漸漸恢複了鎮定。